北里的车是辆很骚包的白宝马,夏轻没从北里的穿着看出他还挺有钱,所以又忍不住往他身上偷偷多瞟了几眼。
“不管看几眼我都不会爱上你的。”北里毫不给面子地拆穿了他。
夏轻立刻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车窗外。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车窗上一下子就起了一层雾。夏轻伸手在车窗上画了几笔,一只小猫的样子就被勾勒出来了,他又在猫旁边画了个圈,还没来得及在里头写上个喵字就被北里打断。
“小孩。”北里的语气听起来是在笑,夏轻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把目光放到猫包上。
“你今天去人工湖是特意给我还衣服的?”北里打着方向盘。
夏轻点点头。
“说话。”北里说。
“恩。”夏轻回了声。
“讲话能浪费你口水还是怎么的。”北里瞥了他一眼,“那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你应该就住在附近,我找找就行。找不到我就回去。”夏轻看着车上的香水座,那是个黑白渐变色的香水座,散发出茉莉花的味道。
“我就在白鹭园11幢512号,你下次找我就直接去那。”北里这话讲得好像还有下次一样,不过夏轻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北里又继续了话题:“你…喜欢挨打?”
…白痴废话。
夏轻本不想回答,但想起北里让他说话,最后还是吱了一声:“不。”“那你干嘛傻站那不还手,虽然他们人多,但你死盯着一个打还是能打下来的。”北里又从上到下快速扫了他一眼,“你看着也不脆啊,不至于挨打吧。”
虽然只是很快的一下,但夏轻被看得还是有点不适应,他低了低头:“我不想动手。”
“傻子。”北里说。
夏轻捏了捏拳头:“没劲。”
北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夏轻这种扶不上墙的样子让没什么耐心的他莫名有些窝火:“那你觉得什么有劲呢?这样被按在地上摩擦比较有劲?比较符合你的人物设定?有些事情你当下不做,哪一天出了差错,还有什么机会让你后悔。”
他车速加得有点快,虽然路上都空旷,但夏轻还是忍不住扶了扶车门。“能还击的时候就要抓住机会,不管是受欺负,不管是被质疑。”北里说话的语调很冷静,但夏轻从里面听出了不冷静的感觉,好像这句话不只是对他说的,还折射着谁,“只要你相信自己可以,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机会、质疑、可以不可以。
烦人。
夏轻看着飞驰而过的街景,忍不住叫了一声:“停车!”
北里没有停车,不过几秒以后倒是放慢了车速。夏轻的心放下来了一点,虽然北里并没有超速,一直是压着限速开的,但莫名给他开出了一种疯狂的味道,真是让人望而生畏。
夏轻扭头瞪他:“你管我!你有病啊!”
他的眼神里有股倔强,又很浑浊。浑浊之中有着不服输的执着,和无可奈何的叹息。北里从里头看到了什么,他的过去,他的执着,他的叹息。
可夏轻生气的只是:这个车速真的会死人!
也或许有别的。
不明白。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刹了车,两个人沉默地坐了会儿,在夏轻都快决定拿东西下车的时候北里又重新开动了车子。
直到把夏轻送到家,北里也没下车帮忙拿东西,只是在他进门之前摇下车窗喊了一句:“夏轻。”
夏轻扭头。
“需要帮忙就找我。”
夏轻舔了舔嘴唇,最后挤出一句:“谢谢。”
北里没回答,摇上车窗开走了。
他心里有点烦躁,虽然不明白夏轻为什么这样,他也不关心夏轻为什么这样,但夏轻的哪个言行让他不舒服了,让他倔强地想到当初那个倔强的自己。
对,就是不舒服了。
所以对这种烂泥样很来气。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五年前,他站在警戒线外面,手里还兜着一袋零食,傻傻地立着。
天地都在旋转,他摇摆不定。警笛的鸣声绕在耳边好像一个充了气的球,马上就要爆炸,完全翻过来的车子露出个灰不溜秋的车底,汽油正在往扑满尘土的山路上滴,碎了的玻璃窗里伸出一只血糊糊的手,手上那块蓝红色的手表他再熟悉不过。
方向盘转了转,北里往健安院的方向开去。
他好久都没去看过妈妈了,林棠见到他估计会抽他。
这会儿应该刚吃完晚饭,医院里会安排绕园散步,他到了还得再等一会儿,经过医生同意后才能见到林棠。
他站在二楼的玻璃窗前看着楼下,病患们在园子里移动,有些跑有些蹲着跳。其实不留心看根本看不出这就是精神病院,因为不凑近了就很难发现他们的异常。北里看到林棠的身影,她特别瘦,好像没怎么吃过饭一样。裹着一条黑色的羽绒服一个人坐在木椅子上发呆,长长的卷发散落在双肩上,她偶尔伸手卷一卷,或者偏头看向一个方向盯上几秒,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小北,再过十分钟你就去见她吧,她最近状态还行,但你还是小心点好。”吴医生走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北里努力拉起嘴角笑了笑:“谢谢。”
见到林棠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北里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能和妈妈呆一块儿,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想想又觉得能呆一块儿就行。“妈,我来了,我是北里。”北里握住林棠的手,心里有点慌张,他不知道林棠会有什么反应。
会打他?会尖叫?还是什么…
林棠看起来挺平静,笑得也很温柔:“小北来了?快坐下。”
“好。”北里应了一声,刚要坐下,又被林棠拉住了。
他没有再动,静静地看着林棠拿衣角在椅子上擦了擦又压了压,最后有些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好像刚经历过什么大场面一样:“没东西,很安全,坐吧。”
“好。”北里又应了声。
林棠笑着看北里,伸手又在他脸上摸了摸,她的手指因为年老和过分的瘦削变得有些褶皱,不像个四十多岁女人的手。
北里也笑着。
“我今天见到他了。”林棠冷不丁这么一句让北里的后脊梁都冷了起来,“他就站在路对面看着我,现在也在看着。”林棠指了指北里的背后。
北里没有往回看,他知道后面根本没有人,也知道林棠根本不会什么通灵术。
“你抓住他好不好,小北,你帮妈妈抓住他!”林棠的语气变化得很快,北里立刻就感到不妙,他抓住林棠的胳膊,林棠猛地挣扎起来,不长的指甲掐进了北里的手臂,“抓住他!他害死你爸爸!你快抓住他!”护士见她状况不对立刻就上来帮忙,安抚着要送她回病房。
“小北,你先回去吧,今天是继续不下去了。”医生皱着眉头跟他说。
北里点点头,看了眼手臂上月牙形的破口,深深吸了口气。
走出健安院的大门,他心里跟沉了块石头一样,石头掉进水里,发出嘭的一声,接着就没声没响了,摸不着看不见,让他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