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繁星璀璨。
这样的夜晚,通常没有明亮的月光。
高大的男子立了许久,才轻吁了一口气,轻轻踱了几步。他抬眸看了看挂满了繁星的夜色。星光璀璨,将他的面庞照亮了个七七八八,却正是吴兴太守——陈茜。
这样的大好河山,谁不想要?可即便他也宵想过几分,也断无和叔父争夺的念头。可如今之势,却成了不得不争,不得不抢!
调周文育去湓城也就罢了,如今竟然伪造自己的信件将韩子高和侯安都远调到了大航!
这是想要把自己彻底陷入孤立无援之地!直接葬送于张彪之手最好,如果侥幸逃脱,也大可以治自己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他向来敬重叔父,如今却......无论是何原因让叔父待自己变成此等模样,有一件事,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叔父想要他的命!
想要他陈茜的命!!
陈茜慢慢抬起手来,张开五指,有些恍惚地打量星光下隐约的厚茧。他七岁习武,十七岁从军征战,如今已有十四年,也曾在凶险至极时担心这条命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了,可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命,就如同一条将断未断的藕丝,丝的那一头,是他的至亲。
当真是可笑至极!
不知不觉间,他的身边竟遍布了叔父的耳目,逼得他在这么个破败的庙里与属下商议事宜!
陈茜将张开的五指渐渐聚拢,紧紧捏在了一起。
既然如此,他怎会坐以待毙!
可别忘了!他是陈茜!是在征讨侯景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吴兴太守!是征战十四年从无败绩的信武将军!
这条命,无论何时,还轮不到别人来决定生死,无论何人!既然那个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想至他于死地,那这份血缘,不要也罢!!
虽然如今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但既然冶城处已经传了假令把韩子高和侯安都调到了大航,那他便不能打草惊蛇召他们回来。
如今这囹圄之境,总要先尽力撑过!只要撑过这一劫,那以后的路,他绝不会再让这种境况有机会发生!
至于有的人,也该早做处理和打算了。
高大的身影闪身跳了几下,消失在了夜色中。
天琼酒楼是吴兴城里最好的酒楼,总共四层,属第三层视野最好,透过窗户恰恰可以把街道上的热闹和繁华净收眼底,又不显太过遥远模糊。不过,这一层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视野——器具物件一应清雅名贵,上好焚香缭绕,佳肴满桌,更兼有数十乐女弹唱拉奏。
以往这地方,是吴兴城里达官贵人,风流雅士最爱去的地方,整日里总缺不了十来人觥筹交错,或畅谈,或饮酒,或对诗。
天琼楼之所以生意极好,除了美味佳肴和极好的环境外,还离不开店家的殷勤侍奉。天琼楼里的小二是整个吴兴城最周到热情的,绝对担得上这整个吴兴城最让人舒坦畅快之名。
可今日里的天琼楼,总有种奇怪的气氛,让吃茶饮酒的众人不觉间都压低了声音。而那第三层,更是一反常态的寂静无声,有那好奇的人从外朝三楼的窗户望,却只见得两大汉立在窗边,面若门神,让人见之心惊。
陈茜缓缓将茶杯端起,左手端在杯底,右手轻轻拿开杯盖,在杯沿上刮了两下,玉器撞击间清脆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房里显得异常得响亮。
那桌上另坐着三人,都正襟危坐,不发一言,此时听得那突兀的茶杯撞击声,有一人肩膀不禁轻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