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关军营里,誉承立在粮草大营前,看着只剩一半的粮仓,双目中的冰寒比烈烈吹在耳边的风还要让人惊惧。
一个身着银甲的将军,面色复杂,垂眸而立,紧绷着嘴唇。他身后的那些将士,跟誉承带来的将士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个精神不振,衣衫污损,看上去竟是连温饱都成问题的模样。
“军粮和补给呢?”誉承的话音不大,随着寒风飘进那银甲将军的耳中,他握了握拳,遏制住了想打寒战的冲动。梗着脖子大声回道:“落雁关一直没有打过仗,兵部军粮补给都送的不勤。定桀半年前突袭,手段阴险,半年内五次偷袭粮仓和补给仓库,还纵火一次,损失惨重。再加上兵部处理事情缓慢……”
“太子带来的那些军粮和补给呢?”誉承声音渐沉:“因为是太子亲征,兵部不敢有丝毫大意。军粮、猪肉、菜干、豆类、棉被、军服、铠甲、刀剑各种军备后勤物资都是挑选库中最好的,分批运送至此。太子被俘,不过一月,竟什么都没了。”
誉承双眸深澈,仿若看透人心一般,孙荣偏开头,躲着那箭一般犀利的目光。
“孙将军是不是觉得瑞贤王府太过托大,我誉氏父子打仗取胜全凭运气,升迁进饷都靠关系?”
孙荣面颊肌肉紧张地动动,用低沉的音调掩饰着声音里的紧张:“我没这么想过。”
誉承嘴角勾勾,一丝冷笑浮起,仿佛挂住了四周寒冷的冬风:“孙将军客气,大家不都这么想的。誉某从没认为自己天资过人,所以更要努力。每每出征,都要详细了解出征地方、地势建筑、敌军战力、战备、国情、国力、对方主将、副将所有详情,以及……本朝原驻军详情。”
听到最后一句话,孙荣的面颊忍不住跳了一下。誉承看着他,顿了一会儿:“孙将军,你年近四十,在当朝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只是运气差了些,自从二十岁那年跟着我父亲打过一次胜仗之外,后来的征战十之八九都差强人意。”
“好不容易在三十五岁的时候因为西南剿匪获了功勋,才晋升到五品。原本想着落雁关乃清净之所,面对的都是临疆小国,除了偶尔一些不知死活的游匪或者散居的部落来骚扰一下,基本没什么大的战事。”
“因此换防的时候主动请缨,准备捱到三年,混个无过便能当功,机会好了皇上给个从四品。却没想到,眼看要到了换防的日子,竟突然遭到定桀军队的频频骚扰。”
孙荣咬咬牙道:“是我失察,没有料到定桀区区一个小国,竟然战斗力和耐力惊人。再加上后来有俄虏支援……”
“你的部队三年没有正规训练,你的操练记录要么缺失要么重复捏造。”誉承冷声道:“俄虏队伍在太子到来之前的一战中,已经出现,你为何没有及时上报兵部?”
孙荣垂在两侧的双手捏成拳头,抑制不住的发抖使得铠甲发出一阵震颤的鸣音,不大却足以在安静的营地中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誉承走上一步,盯着孙荣不敢抬起来的眼眸,沉声道:“离开京城之前,父亲听说你监守自盗,私下贩卖军需物资中饱私囊,还特意跟我求情。说若是不严重,看在你是他老部下的面子上,让我网开一面。”
孙荣面色由红变白,又变作通红,咬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我……我对不起瑞贤王的信任!”
誉承垂眸:“将孙荣押至牢中,待大军返程,交给朝廷发落。”
誉承的手下立刻上来将孙荣帽盔、铠甲除去,上了镣铐,押解下去。
誉承扫了一眼那些已经瑟瑟发抖的副将和队长们,冷声道:“谁还应该陪着你们的将军,自己卸甲吧。”
北风带起一片沙尘,叮叮当当的,卸了满地的帽盔铠甲。
主将帐中,静心走进来,将一只飞鸽小心地双手捧着递给子郢。子郢轻轻接过,抚了抚鸽子身上泛着水珠的羽毛道:“辛苦你了,这么远又这么冷。”
说罢一边轻手轻脚地取下它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一边嘱咐静心赶紧放进干净的鸽舍,喂足食水。
“对谁这么好,可没为我嘱咐的这么详细过。”随着话音,誉承带着冷风走进帐来。
子郢站起来,捧了热茶递给誉承:“这塞北真是冷,冷的听你说话都仿佛比在南边暖了许多。”
“那要不要在这里寻一处地方,干脆定居。落雁关虽然现在冷,但是夏季美景可是中原见不到的。”誉承说着话中有话的道:“而且这里很多地方人迹罕至,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去处,真是再合适不过。”
子郢白了他一眼,用很小的声音道:“你现在是主将,别总想着私奔。”
誉承挑挑眉毛,过来坐在榻上,看着子郢从竹筒中拿出来的纸条道:“你的飞鸽卫真厉害,这么远也能让鸽子飞来。”
放下茶杯,拿过纸条,却只见上面竟是些看不懂的符号:“这是暗语?”
子郢偏偏头,眼中滑过一丝不经意的心疼:“我的鸽子原本很少出错,但因为落雁关太过遥远,又寒冷。为了避免传送不到,每次要放飞三只信鸽。又怕被有心人捡拾到,因此这些情报都用了暗语。”
誉承目光闪了闪,转头对安远道:“给京城消息,飞鸽卫辛苦,让吕先按照密卫规制送些银两过去。用来购买鸽食、信鸽,改造笼舍,奖励训练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