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打扫得很干净,尽管树木大多已经枯萎,却不见多少落叶。这个时间,原本应该没什么人。但却意外地有几个仆役围了棵树,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子郢有些好奇地走过去,领头的仆役一眼看见,急忙行礼道:“子郢公子,这里正在处理树木,仔细伤到您,您还是绕着走吧。”
子郢好奇地看那棵碗口粗的海棠树,被齐根锯断。几个仆役正用小斧和手锯处理枝条。
这花园中的海棠树都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树龄,因为誉承的爱惜,平日里连修剪都得万般注意,可今日却有这么粗的一颗海棠树被砍伐,子郢不禁十分惊讶。
“这树是生病了?”子郢问道。
那仆役口中啧了一声,也是满脸纳闷的道:“雪后清扫的时候,这树还好好的。前日安远说小王爷发话,让我们来砍了。可山庄之中没有工具,这不今日让端里郡的送货商户,一并拿来大锯,方才能动工。”
“为何要砍了呢?”
“您看,这树已经从内部全都爆裂了,迟早会倒,很危险的。”仆役指着树身上的裂纹,给子郢看。
子郢难以置信地皱皱眉头,头一次听说树还能从里面爆裂的。这大冬天,又不可能是雷劈。
那仆从见子郢的神情,忙又解释道:“其实看这模样,也有可能是我家小王爷自己用内力震裂的。以前小王爷在京城王府的时候,曾有过一次跟王爷争执,出了门一拳打在门前十几年的大杨树上,那树干也跟这个差不多,从内部撑开树皮皴裂了。”
子郢双目立时瞪得圆圆的,虽然见识过誉承的勇猛,可是这么雄厚的内力,还是让他瞠目结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好静心适时地开口道:“公子,这里木尘飞扬,咱们还是别处转转,让哥儿们赶紧清理了要紧。”
子郢点点头,迈步走向海棠林深处。
想到方才的事情,子郢忍不住伸手摸着身边海棠树粗糙的树皮,喃喃道:“誉承……真乃良将……”脑海中誉承轻巧地纵身飞上树顶的模样走马灯一样浮现着。
抬起头来,一片枝干直戳戳地在湛蓝天空下随风摇曳着,却不见了那些果实。
“世子确是良将,公子此行,是为了将他吸入麾下么?”静心问道。
子郢唇边浮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微笑:“可惜我没那个能力,誉载凛不是谁都能驾驭的,他……恐怕现在只想展翅高飞,离开这些是非。”
“可是依奴才之见,世子对公子,还是很上心的。”静心道:“能冒着风雪上山,将公子从绣衣候手里救下,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
子郢没有接话,沉默着收回摩挲树皮的手,转移话题道:“王叔已经上了请安折子吧?”
“是,张景昨日来,说收到消息,淮安王的请安折子已经递到皇上手中。”静心有些担心地低声道:“可是公子,真打算一同回京么?”
子郢面色变得严肃,沉声道:“我必要更快一步站在皇上面前,即使皇上怀疑,也要让他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倘若让东宫先一步找到我,那便跟前……”
子郢顿了顿:“那便不好说了。”
静心皱眉道:“可您是先皇后亲生这一点,东宫要如何隐瞒,若您能站在皇上面前,一切便当尘埃落定了。”
“你太小看楚之桁了,事情若有那么简单,我便不用一直藏在萧山等待机会。”子郢冷声道:“楚之桁从一开始,就已经策划好了一切。宫中脉案、太医都一一收买。这许多年,原来经事的人,包括内侍都换了一茬,根本无从查起,又如何证明我才是真。”
静心轻叹口气
:“还好这些年朝中持续放着消息,这‘狸猫换太子’的事情,皇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怀疑。”
“楚之桁虽然为人精明阴险,却太过自负。”子郢道:“母后薨没,他亲妹晋封为皇后,自然越来越有恃无恐。虽然朝中势力也拉拢不少,但还是有些老臣不甘心被他玩弄于股掌,才不住地抛出我来扰乱皇上视听。”
“真正站在我这边的,其实凤毛麟角,大家都各有所想而已。”子郢清澈的眼眸中显出一丝冰冷阴沉:“我反正进也是死路,退也是死路,不如拼力一搏,总好过坐以待毙。”
又道:“我这几日觉得身体已经康复了很多,再有两日,便可以启程。”
静心忙道:“可张景不是说,公子还需调养一段时间才行,建议您年后再走。”
子郢轻笑一下:“这里毕竟是瑞贤山庄,你以为我真的脸皮那么厚,还要叨扰世子到年后么?”说这话的时候,他脑海里满是誉承冷漠的眼光,心中一阵失落。
静心听了,也只得点头道:“若公子决定了,奴才便知会张景,让他准备好启程事宜。”
不远处,茂密的几棵银杏树后面,誉承一个人立在那里。树影婆娑,将他的双眸陷进阴影里,看不清神色。片刻,他转身走出了花园。
子郢和静心慢慢踱回客房,子郢心事重重,走的很没精神。静心只担心他又着凉,恨不能上前把他背起来狂奔,却也只是想想,并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