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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无敌舰队(1 / 2)

“艾里,艾里……”

“哥哥……”

眼前出现一片白光,有很多个人影在那里晃来晃去。天似乎在下雨,脸都淋湿了。那团白光渐渐消失,黑暗再次压倒了一切,但是疼痛——不知是从哪里开始,迅速遍及全身的疼痛——就像雨后的春芽,迅速长大并蔓延开来,他禁不住□□了一声。

“你醒了?”一个谙哑而又磁性的声音说。

艾奥里亚歪了歪头,看到靠窗坐着一个青年,穿着天蓝色丝绸质的外套,领口袖口都绣了花边,衬衣上打着蕾丝,脚上的橙红色长靴一直及膝,在外套和靴子之间,露出点白裤子的边。他一只脚蹬在前面的凳子上,两手摊开,蓝紫色的长卷发从肩头流淌到胸前,肤色微暗,下巴稍尖,嘴唇红润,眼珠儿是罕见的矢车菊色,饱满的额头被垂下的一绺刘海儿遮住一半。

“怎么,不记得我了?”米罗看着他迷茫的眼睛,失望地说:“亏我用‘宝瓶’号从公海里将你的船一直拖回来。”

艾奥里亚想起了之前那场惨烈的战斗,他记得自己的船撞上了“波塞冬”号,之后就失去了知觉。他挣扎了一下,试图坐起来,可一阵锥心的剧痛立即传遍了全身。他□□一声,又跌到在床上,冷汗淋淋。

米罗只是看着,叹了口气,“看来我这张脸很不容易被人记住。”

艾奥里亚想起来了,“你,你是……你是那个时候的……在酒馆里……”

“对了。看来脑子没撞坏。我是米罗。”他向艾奥里亚伸出手,“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的少尉军官考试通过了,穆那个家伙还打算破格提拔你。”

艾奥里亚握住那只手,“是你救了我,米罗先生?谢谢你。可是,原谅我的得寸进尺,您知道‘黄金狮子’号上其他人的消息吗?他们原本是坐救生船走了的。”

米罗耸耸肩,“大概被英军俘虏了吧。不过,别担心,英国人损失更惨,他们已经提出交换俘虏的方案了。”

艾奥里亚松了口气,可另一件他一直关心的事立即浮上他的心头,“米罗先生,您那天说您认识我哥哥?”

米罗撇撇嘴,“如果不是他精湛的医术,你小子早该去见上帝了。”

“什么?”艾奥里亚用手撑住床沿猛地坐起来,裂开的伤口处渗出血来,他大口喘着气,褐色的眸子里却显现出喜悦的光芒,“您说他在这儿?他曾来过这间房间?”

“是的。你先躺下,我再跟你说。”米罗皱着眉将他按倒在床上,“你竟然不知道特里蒂昂先生在为总督工作吗?而且,这里就是总督府。”

艾奥里亚这才注意到这座装饰简洁明快的房间以及窗子面向的鸟语花香的花园,在这里隐隐还能听到远处波涛拍岸的声音。他在愣了一下后,又在米罗的手下挣扎了两下,急切地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呢?”

“他守了你三天,现在大概回去睡觉了吧?”

“是么?他竟然……”艾奥里亚眼睛湿润起来。

艾俄洛斯犹豫着在书房厚实的橡木门上敲了几下。

“进来。”里面的人说。

他又犹豫了一下方才走进去。

卡妙打扮得一丝不苟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整理文件。

“卡妙,你听说天英港的事了吗?”

“你指海盗洗劫天英港?是的,行政院早就报过来了。萨里埃大法官及宪兵队去处理善后事宜了。”卡妙头也不抬地回答:“损失很严重?”

“舰队里的‘阿卡里亚斯’号战列舰当时在天英港修理,再加上当地的民兵组织和宪兵,海盗没有能够大肆劫掠。不过听说大法官家海滨别墅遭到

了洗劫。”艾俄洛斯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怀疑……”

卡妙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用目光询问。

“为什么在阿布罗狄刚从巴比隆那里探听去的我们与英军交战的情报,这艘被叫做‘大熊座’号的海盗船就在同一时间袭击了天英港?”

“你怀疑阿布罗狄背弃了‘塔洛斯协约’?有这个可能。”卡妙唇边闪过一丝笑容,“但天英港当时不如斯考皮洛空虚。”卡妙扬了扬手中指间夹着的一张公函,“西班牙特使刚来告知,无敌舰队的队长德洛尔卡子爵即将前来拜访。你知道德洛尔卡家族吗?”

“西班牙王室宗亲,德洛尔卡公爵是已故的阿方索一世生前的红人,为人善变,总能正确查知政治潮流,因此其一生树敌众多却屹立不倒。‘无敌舰队’加勒比支队自由他掌管以来几乎成了他家族的军队。这个新任舰队长德洛尔卡子爵应该就是他的独子瞬德洛尔卡。”

“没错,就是他。但是艾俄洛斯,他们在这个时候打着盟军的旗号来到圣米洛斯是为了什么呢?”

“您很快就知道了。”

“是的。艾俄洛斯,”卡妙突然停住,冰蓝色的眼睛看着他的亲信。

“殿下?”

“那孩子怎么样了?”

艾俄洛斯欠了欠身,“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他顿了一下又说:“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他很爱你,艾俄洛斯。”卡妙说,看到他的朋友颤抖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们兄弟间发生过什么。但血浓于水。而且,你也爱他。别做让自己将来有所遗憾的事。”

卡妙在总督府私人庄园的花园里接待来访的西班牙准将。漆成白色的藤制桌椅被摆放在一棵高大茂盛的棕榈树下的一个按土著风格建造的草制小凉亭内。这株棕榈树在花园中央偏海一侧,周围是一簇簇的盛开的兰花和美人蕉,越过不远处的篱笆可以看到一片金色的浅滩,澄清碧绿的海水在这片绵延数公里的浅滩上懒洋洋地伸展舞动着。越过花园外香蕉树绿油油的树冠,还可以看到圣玛丽亚山上的皑皑白雪。

被一群手下簇拥而来的洛尔卡公爵的继承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件华丽的绣着蓝色花藤的白色外套和同样式样的裤子,靴子上打着蕾丝花边,腰间系着一柄长剑。但是和他的年轻比起来更令人瞩目的是他柔弱漂亮的外表,他有一头浅绿色头发,碧绿无瑕的大眼睛,皮肤光洁细腻,举止温雅有礼,像女孩子一样文静秀气。

他让仆人和下属们等在一边,只带了一个少年向卡妙走来。

卡妙迎上前去,他的目光在子爵脸上扫过,突然被他身边的那个孩子所吸引。那个孩子拥有一头翠绿色的短发,脸庞原本也算好看,只是他的一只眼睛闭着,从眼皮下陷的深度看那里似乎只是一个黑洞而已。这一令人恐惧的缺陷使他看上去十分凶狠骇人。卡妙下意识地怔了一下,目光盯在那个孩子脸上足足有两秒钟。熟悉卡妙的人一定会吃惊,因为风淡云轻的他从未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如此失礼过。

“在下是西班牙‘无敌舰队’加勒比支队的指挥官瞬德洛尔卡准将。这是在下的助手艾尔扎克莫雷诺。”瞬彬彬有礼地向卡妙弯腰致礼,“阁下,劳您久等了。”

卡妙还礼,“这是我的荣幸。”他将手伸向两人,“将军阁下。还有……莫雷诺先生。”

他们围着小桌子坐下,黑奴塞西莉亚捧上东方精美的瓷质茶具,伴随着浅青色茶水的倾倒,一股茶香在清新的空气里荡漾开来。

“阁下,”瞬说:“我此次来到贵府首先是做私人的拜访。您的曾祖母侯爵夫人与我母亲的姑奶奶原是表姐妹,这样说来,我们两家本是远方姻亲

。”

卡妙微微一笑。

“就像我们伟大的阿方索皇帝陛下与路易王陛下一样,血缘将我们紧紧联系在一起。作为同盟军我们就应该如同亲密的朋友一样相亲相爱,对付我们的共同敌人。您认为呢,侯爵阁下?”

“当然。”

“所以,有些事情我想我们应该首先在私下有个共识。”

“请讲。”

“作为无敌舰队在加勒比海支队的统领,我希望您能同意西班牙船队在圣米洛斯大检审区自由航行。”

“只要他们不违反本地区的法律!”

瞬盯着卡妙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是指一切船只,总督阁下。”

“一切船只?也包括军舰?”

“也包括军舰。作为盟军,我们希望得到与曙光舰队同样的待遇,以便可以在有事时维护我们在加勒比海的共同利益。”

“目前盟军的相关待遇还只是局限于欧洲及其周边殖民地。不过,阁下,大检审区执政委员会会考虑将这一议案提上议程。在那之前,我可以动用权力在事态紧急时允许无敌舰队的临时靠岸补给。”

瞬的脸色变了变,但他很快将失望掩饰下去,“那么商船,”他接着说:“敝国要求自由通商权,希望在圣米洛斯得到与法国商人的一样的权利。”

“当然,如果敝国商人能在巴西和古巴获得对等的权利。”

“……”瞬想了一下,“好吧,”他说:“那么对于过境此地的西班牙商人,总能得到贵国的庇护吧?”

“那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在下是指海盗。”

“海盗与其他的强盗一样,是地方刑事所辖。在下只能说尽力,并不能保证贵国的船只完全不受骚扰。”

“您明白我的意思,总督大人。”瞬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说:“敝国希望西班牙商队能同样受‘塔洛斯协约’的保护。”

“‘塔洛斯协约’是几千名法国军人用鲜血换来的,如果贵国也付出这一代价,或许也能获得。”卡妙垂下眼睛,品了一口茶,“在下当然可以答应,可是作为缔约另一方的阿布罗狄是否会承认呢?海盗,总是标榜他们自己是自由的。”

“我听说,”瞬那水晶般透亮的大眼睛注视着卡妙的脸,“您对加勒比的海盗有一定的影响力。”

“您这是诽谤,阁下!”卡妙冷冷地说。

“哦,抱歉!”瞬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说:“鄙人的意思是,骄横的英国人和日益强大的海盗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敝国希望能在圣米洛斯海域与您并肩作战。”

卡妙冷冷一笑,“您还是要求军舰的过境权吧?”

“当然。”瞬也很不高兴地回敬,“既然曙光舰队无法给予西班牙商船以有效保护,那么西班牙人民只能自己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

卡妙点点头,“您说得很对,但我没有这个权力。允许外国军舰自由出入,这需要修改法律,而这是执政委员会的权限。我支持您,洛尔卡先生,我会为您投下支持的一票。但也只有一票而已。”

“他就是杰克带走的那个孩子吧?已经长这么大了。”突然出现在卡妙身后的艾俄洛斯看着无敌舰队一行人离去的背景说。

“是啊,已经有多少年了?”卡妙有些伤感。

“十几年了吧,差不多有他的年龄那样长。”

卡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艾俄洛斯,你要好好珍惜啊!”

艾俄洛斯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卡妙的意思,他的心里突然非常感动。过人的才华、

识人的智慧、敏锐而又体贴和绝对的信任,这就是这么多才华出众的人心甘情愿为其效忠的重要原因吧。他望着那个离去的单薄而又孤独的身影想。

米罗从艾奥里亚的房间里出来,看到潘多拉正站在楼梯拐角处望着窗外发呆。

“你好,潘多拉。”

潘多拉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转过身来,看到是米罗,才勉强平复下来,按着怦怦直跳的胸口说:“是您,米罗先生,您突然出来,吓到我了。”

米罗绕到她身前,玩味地看着她说:“真是抱歉,小姐。莫非您是在干什么秘密的事,让我碰到了?”

潘多拉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这让他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您这是诋毁,先生!”她不想和他说话,沿着走廊向前走去。

米罗却不打算放过她,跟上去笑嘻嘻地说:“得啦,潘多拉,我道歉。我们也有好久没有见面了,久得几乎忘记我们上一次在一起时发生过什么了。您还记得吧?您瞧,我也没有把您去告密的事放在心上。不过我很好奇,在您回国后告诉您背后的那些达官贵人卡妙病得快要死了而且总督家里还藏着一个涉嫌杀害前总督的凶手后,为什么没有下文了?”

潘多拉咬着嘴唇,美丽的黑眼睛愤怒地盯着米罗,她的嘴唇哆嗦着,“我知道,您是来羞辱我的。您尽可以这么做,因为韦尹家如今已经破败了。只要卡妙不追究,没有人会来管这件事。”

米罗看着她叹息了一声,摇摇头,“您真可怜,潘多拉。为了家族利益您只能嫁给一个您不爱的男人。”

“跟您无关,米罗先生!我是以未来的总督夫人的身份住在这里的,您呢?”

米罗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他咬了咬嘴唇什么都没有说。

潘多拉接着说下去,“您,您这条小毒蛇,本来我是没必要跟您说话的。可是看在卡妙的面子上,我告诉您,米罗先生,您刚才表现得就像一个即将失去丈夫的妻子!我不明白,您不是女人,更不可能‘爱’上卡妙,可是您对我就像是对一个情敌那样!”

米罗张了张嘴,他刚刚因为被蔑视而激起的怒火渐趋平静,“您过虑了,韦尹小姐。”他说:“我只是不希望我最好的朋友会陷入不幸福的婚姻。”

波涛浩渺的东加勒比海上,东北风正徐徐地吹着。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上三月的暖日正懒洋洋地照映着蓝绿色的海水,青天碧海间,一支挂着白帆的雄伟战舰编队一字排开,一齐响起了“呜呜”的哨声,惊得捕鱼的海鸟重又飞上了蓝天。远处,几只海豚正跃出水面,抛出一串晶莹透亮的水珠儿。

瞬德洛尔卡站在小船的船头,望着隶属于他的宏伟的海军编队。艾尔扎克莫雷诺站在他身后指挥水手们用力划船。

“艾尔扎克,你觉得法国总督是个什么样的人?”瞬若有所思地问。

“?”艾尔扎克没有料到他的长官会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回答:“我觉得,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特别?”

“是的。这种感觉说不上来,总之很与众不同。”艾尔扎克回答说,但有一点他没有提到,那就是从见第一眼,他就对那个年轻的总督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这是在他十几年的生命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长官,有件事我不明白。”

“你是指这次谈判吧?对方是个难缠的对手,而我们也并没有取得任何实质的利益。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这样直截了当地去提出对方根本不会答应的要求吧?艾尔扎克,我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了解阿卡里亚斯的那位总督,而后再来制定符合西班牙利益的应对策略。”瞬看着海天相接的地方,眼睛里忽然蒙上了一层

哀伤,他叹了口气:“西班牙的‘无敌舰队’早在1588年已经消亡了。艾尔扎克,我希望你接手它的那一天能让它继续驰骋在这片海域捍卫帝国的荣光。”

“我?”独眼少年吃惊地说:“它是属于您的,是属于德洛尔卡家族的。”

“不,艾尔扎克。‘无敌舰队’是属于国王的,而德洛尔卡的未来是未卜的。”

“子爵……”

“安茹公爵几乎已经注定要成为西班牙国王,德洛尔卡家族世代的隆恩也将随着先王而去。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可是在这个时候,我的父亲,公爵先生却病重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