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罗河清手上拿着白方寻收到的一封书信。
信上说,宋徽星死了。
罗河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咂咂杯中的枇杷叶茶,不咸不淡的说:“节哀。”
即使他对宋徽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痛恨不已,但他还是有些不舍。
因为那是他最宠爱的小师弟。
罗河清瞥眼看一旁的白方寻,他早已像死透了的人一样,空洞着双眼,望着院子里那棵桃树。
桃树比较惨。
上次的残口再也没有长回来,而是彻彻底底的烂掉了,叶片低垂,同白方寻的心情一样。
“今夜要在画舫上唱戏,是'游园惊梦'你收理收理心情,别在唱戏上闹脾气。”
罗河清起身,整理自己的青灰色暗纹长褂,背手而出,走到了自己屋内,来到衣柜前,看着师傅本来留给自己却被宋徽星穿了的戏服,莫名怒火中烧,怨气十足的把戏服撂倒地上,狠命的踩着,却被院子里砍树的声音吸引了。
白方寻把桃树彻底砍了,连根带叶,片甲不留,他把根脉清理干净,栽上了枇杷树。
那细瘦的枇杷枝干生机勃勃,每一片绿叶都饱含着快要溢出来的生命力。
罗河清默默倚在窗子边瞧着,心情稍好,难得的翘起嘴角微笑。
栽完树,白方寻回到屋子里,看着那封同宋徽星讣告一同寄来的徽星亲笔书信。
宋徽星字体有些娟秀,像女子一样,不似罗河清的字体,苍劲有力。
可那娟秀的字迹里却向白方寻展示了一个善良,温柔,唱功绝佳,不与世俗争列的罗河清。
吾爱方寻:
自从上次一别,你我二人再未见面,细细算来,已有两年,两年不短不长,足够一个人变心了。
方寻,你还记得师傅留给我的那件百鸟朝凤的戏服吗?他原有一个主人,叫罗河清,罗河清是我们的师兄,从小格外疼惜我,不光因为我们都习了旦,更因为他是个柔软细腻的人。
我自幼倾慕你,我也长眼知道罗河清爱你,但是他从来不说,只会默默的守护着你。
十六岁,我们一出山唱的便是墙头马上,确实,原本该和你同台的是罗河清。
可我去央求师傅,让我来唱,师傅不高兴,说我好高骛远,于是我就用以后不唱珍藏话本的代价换来了同你第一次同台。
可是罗河清不服,他要去找师傅时我拦住了他,为了让他服气,我便恶语相向,告诉他你只爱我,告诉他是师傅让我唱的,他没有资格;可谁知我却一炮而红,大家纷纷喜欢了我的唱腔,我知道,他们喜欢我完全因为没有听过罗河清唱,我便再次逼他,抢了他的正旦之位。
你说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夜里在厢房内唱的昆曲:牡丹亭。
可你不知道,我压根没有办法唱牡丹亭后两折的,每晚你听见的,都是罗河清唱的后两折,从那以后,我越加讨厌罗河清了,就天天在你面前诋毁他,诟病他,诬陷他;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只会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