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严世蕃换了个姿势,斜倚在床沿边,面无表情地下了命令:“脱衣服。”
啊?!
应无求差点就抬了头,这种冒犯的事尤其不能在严世蕃面前做,更何况,他的眼神是那样的令人生畏。
只是……严世蕃的命令他不敢忤逆。
下意识地垂下眼去,目光锁在紧扣的腰带上,犹豫着要不要解开。
早就听说严世蕃不单好女色,男人也是偶尔沾染的,只是没想到严世蕃的主意竟然会打到他身上,更何况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见应无求始终没有动作,严世蕃皱着眉,语气中掺杂着不快:“抬起头来。”
应无求思索再三,终于慢慢抬起头,强忍着恐惧和慌乱,正正与严世蕃四目相对。
那双褐色眼眸中盛满纯真,还有些许蠢蠢欲动的戾气。不过很快,那原先的慌乱就慢慢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如水。
令严世蕃诧异的是,他竟看不出那般的平静是真是假。
在他看来,这般纯净的眼神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人身上,好在那纯净之下仿佛藏匿着些许的恨意。他不知道应无求恨的是谁,但他知道,那种恨终有一天会为他所用,而那仅剩的纯真,最终也会因为在严家的历练而消失殆尽。
想到这,严世蕃蓦地唇角一勾。
深吸一口气,严世蕃的吐字平淡如常:“脱衣服。”
这一次,应无求听得真真切切,无法逃避。
该来的终究会来,如果这是报仇的捷径,或许应该试一下,只是不知道,如忆泉下有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如忆……
来硬哥说过,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垂下头去,手摸到腰带的木扣,轻轻打开,然后丢在地上。接着外袍敞开,亵衣的绳结也松散了,衣襟被掀起,手一松便顺着肩臂滑落下去。
应无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笑着做这些事,许是想到了如忆,许是想到了严嵩的鄙夷。
又许是想到了此时此刻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应无求的动作很慢,严世蕃倒也不躁,只看他慢慢地褪。当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严世蕃微眯起眼,手指轻颤一下,心跳亦开始紊乱。
那身体上有大片的乌紫,汇集在胸口,想来严嵩平时动起气来是一点情面也不留。看那乌紫的颜色,恐怕已有段时日了。
此时严世蕃再看应无求已没了之前的不屑,反而觉得有一些……怜惜?
“这都是我爹踹的?”严世蕃问道,见应无求怔忡之后默然颔首,不禁失笑,“想不到我爹一把老骨头,竟如此重伤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
“严大人老当益壮,区区属下自然不在话下。”应无求恭敬回应。
“我爹尚且如此,不知本公子如何?”严世蕃说这句话的时候,停留在应无求胸口的目光也都带上了玩味。
“公子青出于蓝,自然是严大人不可比的。或者,公子可以试一下?”
听到这话,严世蕃目光一顿,猛地看向应无求的眼,试图从那双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眸里看出一丝端倪。可以提出这般下作的请求,只是为了得到严家的青睐吗?
严世蕃的目光并不凌厉,只是想找出答案,但应无求表现得太过平静,一时半刻还真找不出来。
有趣。
严世蕃唇角微扬,索性不再费力,只淡淡张口:“应大人?”
“公子请吩咐。”
“将那柜子里的瓷瓶拿出来。”
应无求一愣,随即顺着严世蕃手指的方
向看去,墙边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柜子。于是起身走近,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瓷瓶,然后合上抽屉,走回床前跪下,恭敬地将瓷瓶双手捧住,递到严世蕃面前。
“这是上好的跌打药膏,应大人用了吧。”
听严世蕃这么说,应无求怔了一下,没时间去想严世蕃此举的目的,直接打开了瓷瓶。
药膏散发着幽幽清香,闻一下即可让人觉得身心舒畅,看来药效是极好的。应无求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沾了一点药膏,轻轻抹在胸口的乌紫处。
严世蕃见应无求这样不禁觉得好笑,索性伸手拿过瓷瓶,倒了一些在手心,二话不说便覆上了应无求的胸口。
应无求想后退,却被严世蕃抓着瓷瓶的手钳住了肩膀,应无求觉得很不安,慌忙开口:“公子,属下自己来就好。”
“别出声了。”严世蕃低声说着,手却不停。
冰凉的手掌与温热的胸膛接触的时候,严世蕃心房颤了一下,那透过皮肤传来的颤动肆无忌惮地敲打着他的手心,越来越快,连带着他自己的心跳也愈发快了起来。
从来,但凡有人与他坦诚相见,必是为了满足□□,像今天这般单纯地擦药恐怕只此一次。可笑的是,他竟逐渐紧张起来,仿佛期待着什么。
严世蕃眨眨眼,驱散了心里的可笑想法,又倒了一些药膏在手心,继续涂抹。
真是奇怪,为何会有这般心慌的感觉?
目光不经意地一转,恰好划过应无求的眼眸,那双眼里透露的是惊惶,似乎对他的举动很是不解。
严世蕃素来喜爱看到别人绝望恐惧的表情,但此刻应无求的表情竟也让他觉得有趣得很,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就似欣赏一幅极珍贵的书画一般。
应无求也怔住了,此前他从未见过严世蕃,只听人说过此人生的俊俏非凡,今日一见倒也不觉惊艳,只是那一笑让他的目光再也无法转移,只呆呆地望着。
这天下竟有人笑得如此邪魅,妖冶的犹如一朵盛放的罂粟,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一瞬间,便让他忘了自己背负的使命,甚至连如忆的面目都变得模糊了。
渐渐地,恐惧散去,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仿佛此刻为他上药的只是一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