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身影行在前方,穿过巨大的泉水台,墨青身影紧随其后。
月白与墨青一同来到一座极其特别的小楼前。
小楼的幔帐足有七种颜色,迎着阳光,飘荡在晨风中,从很远的地方便能看到它绚烂夺目的色彩。
飘荡着七彩幔帐的小楼是珞殷初次进入沁园之时,睚欣反复叮嘱过不可擅入的地方。
这里是上代沁园之主的居所。
珞睚二人一起踏上小楼,睚欣行在前方,逐层挑开幔帐,直到越过最后一层幔帐。
入目是小楼的中央,从房顶垂挂下许许多多写满字的宣纸。
纸张大小不一,内容各异。
有诗词,有歌赋,大多却是单独的一个字。虽然内容不同,每一张的笔法却都十分苍劲,可以看得出来皆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落款是:第一百一十二代沁园之主,纂。
穿过许多题字纸张,终于看到穿着一身藕色罗裙上代沁园之主。
她头上的赤水珊瑚雕花依旧耀目,却跟显得她严肃面色截然相反,显得十分突兀。
这仅仅是珞殷第二次见到上代,对上代根本谈不上了解,却依旧感觉到冷。
冷似乎是上代特有的气息。只要她站在那,映入人的眼帘,亦或开口言语,就能让旁人感觉到无由来心生寒意。
在这绚烂的七彩幔帐包围下,那样的冷凝之感更加突出。
片刻后,珞殷才意识到这座七彩小楼内,不止他、睚欣与上代,另外还有四个人,分别站在小楼的四个角落的阴影里。每个人的装束都极不起眼,而腰间却佩着无名铁所铸的寒光宝剑。他们低调的身姿巧妙地隐藏在幔帐勾勒出的阴影里,呼吸吐纳都接近于无,就连珞殷稍不注意,都无法发现他们的存在。
刹那间,珞殷便明白了,这四人都是重家之人。
以往,珞殷在沁园之中从未看到过重凌之外的重家人的身影。
重家人既然出现在此,那这座外表炫丽斑斓的小楼,就已经不是在是上代居所,而是牢笼。
幔帐骤然起落,重凌陡然现身小楼当中,与睚欣交换了一个眼神。
睚欣当即迎着上代走去,几步踏入上代视线。
没有四目相接,仅仅是月白映入上代眼角的刹那,她的眸底便溢出了轻蔑。
那冰冷的神情,根本寻找不出任何一丝情感。
珞殷从旁看着,觉得寒彻心扉。
他不懂为人母亲应该是哪般模样,但是他记得殷红蔻,从未对他露出片刻轻蔑之态。
所以,面前的女人的确不是睚欣“母亲”,只是“上代”。
重凌看着珞殷,有些不满地说:“你个呆子怎么也来了?”
睚欣朝重凌摆手示意,重凌当即噤声,退到一旁。
“上代是不是以为我去海桐祀就没命再回沁园了?”
睚欣开口语气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像是在履行某种规条。
“我上次说过的话,现在再对你说一遍。”
他说:
“你若就此离开沁园,之前种种作为,我都可以不予你计较。”
上代面色依旧冷然一片,只道:“我不明白你所指何意?”
重凌登时面露杀意,珞殷也不禁皱眉,睚欣却是似笑非笑。
“见到乐正幽言前,我的确想不明白许多始末,多亏她提点我有姚说易从中作梗。”
珞殷闻声难掩吃惊,不自觉思索起来。各郡王前来俯山本是因为姚说易透露白景所在,而现下
听睚欣的意思,却是与沁园有瓜葛。可是,珞殷完全想不起来睚欣有跟乐正幽言透露过自己沁园的身份。与嵩峻王的交谈过程里,珞殷只听睚欣提过他白景身份。至于姚说易,他应当只知道睚欣白景的身份,虽然蜀地兵的确是到了俯山,姚说易也不可能因此知道睚欣就是沁园之主。而姚说易与高行厚应当只是借调兵马的关系,不可能跟血祭之事有何关联,更不可能牵连到沁园。
“我误解了一个人,或者说,我相信了你的故布疑阵。”睚欣慢慢道:“血祭的源头是七星派得到了无根之花,我本以为是戚台寅从虞宫偷盗出无根之花,而湛天谣却从未提及无根之花被盗之事,显然偷盗之事从未发生过。”
随着睚欣话语,上代沁园之主眼中的轻蔑淡去了不少。
睚欣继续说道:“无根之花只有关外和虞宫才有,虞宫入郡审查极严,更不用说是王城。而关外只有沁园之人能去。戚台寅虽然有药引,却不可能偷到无根之花。加之,非我沁园之人不可能去关外,我便让六老去俯山关口,暗查了通关记录,也还让湛天谣查核了她虞宫无根之花的数量……上代可知结果如何?”
睚欣的问题只换得上代不屑一顾的冷笑。
睚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解道:“上代,你如何针对我都没有关系,可你为何偏要牵连那些与我有关的人?”
上代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冷眼扫过重凌,停顿了数息后,她才对睚欣道出一句:“你现在是沁园之主,哪怕是诬陷,我作为上代又能如何辩解?”
她用重凌警告自己的话语反驳睚欣,惹得重凌杀意更甚,睚欣伸手一拦重凌,阻止他有所动作,面上表情不变,依旧看不出对上代的冷言讽刺有半分在意。
“拿到无根之花只有两个法子,第一是湛天谣首肯钦赐,第二是去关外。六老去关口,却没有查到你通关记录。”
“通关记录证明与我无关,你又凭什擅闯我的小楼,还在这里大放厥词?”上代反问。
“我的确已经没有证据可以怀疑你,可我想不到其他人,只能猜测你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法子,无需通过关卡就能前往关外,毕竟你本来就是关外之人。”面对毫无愧意的上代,睚欣笑了起来,道:“上代你亲自去找六老回来,却比我还晚到沁园。往来关内外需要多久,你便刚好晚了多久。就算没有记录,你去了什么地方,自然不言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