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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的其实也不算多,大多来自杜家世代收藏的古籍。”杜宇途中略顿,改问:“你知道逆道帝吗?”

“只听你们提过几次。”珞殷据实以告。

“那位天帝性子有些乖僻,做什么都逆着来。他得天启时,六道血祭还在大兴之时,他却逆天而为,废除血祭。这在后世来看是大益之举,在当时却是大逆不道之举。”杜宇说:“逆道帝最常挂在嘴边的有一句话:‘上天选我,莫非以为我会有治世?我偏不行这治世,上天又能奈何得了我?’”

珞殷吃惊得瞪大眼。

之前睚欣说什么人都可能被上天选中成为天帝,哪怕是个不学无术的市井小民……他还以为只是说笑,没想到真的有这种怪人会得到天启,成为天帝。

那上天究竟依据什么选那个人做天帝?

珞殷还没考虑出结果,杜宇已经继续道:“不过,逆道帝也有二十年治世,全靠当时的沁园之主辅佐。”

“怎么会是靠沁园之主辅佐?”珞殷疑惑:“不是依靠三宰?”

杜宇道:“逆道帝根本就不听三宰的谏言,为君者都不听近臣的劝诫,怎么辅佐?”

“这……”

“好在,身为天帝之师的沁园之主很会拿捏逆道帝的性格脾气,二十年治世也算是无愧于天。”

“二十年治世?”天帝治世有长有短,二十年治世虽然不能跟六十年弘治的诏天帝相比,却已经是历代里较长的。

“但是,几乎没什么人知道天帝之师的存在,对吗?”杜宇继续道。

“嗯,为什么?”珞殷问。

“因为天帝只有一位。”杜宇看着宛如孩童般单纯的珞殷,无奈的解释道:“要是让世人知道,他们心中文韬武略无所不擅的天帝要靠旁人的辅佐才能有治世,上天选出的天帝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谁还会臣服于天帝脚下?”

“虽然是这个道理……”珞殷皱眉反问:“可是天下那么大,天帝一个人又怎么顾及得过来?”

杜宇有些惊讶于珞殷的反问,怔了好一阵才开口:“要是人人都懂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也就不需要什么天帝了。”

珞殷偏头思索一阵,意识到杜宇言辞中潜藏着深意,却因对天帝的事没有多少兴趣而没有追问。

珞殷改问道:“天帝之师除了教天帝,还是天帝不为人知的辅佐,那白景又是什么?”

“关于白景,我知道的更少。”杜宇继续道:“天帝之师虽然不为世人所知,至少还有三位宰辅和天帝见过。白景却都是横空出世,比天帝之师更像一个传说。听闻白景自这世间万物诞生之初就有,经过千万年,已经出现过许许多多的白景,却从没有人能记住他们的名字。大家只知道这是白景,唯一一个能自称白景的人就是白景。而能自称白景的人,也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了。”

“为何不是?”珞殷皱着眉问。

“除了白景的十八之说,还有些什么我也不清楚。恐怕只有我那位身为白景的义弟才知晓。”

珞殷:“……”

杜宇:“我只知道,治世的幕后必然有天帝之师,而乱世传说里必定有一位白景。”

“治世与乱世么……?”珞殷皱眉问。

杜宇颔首,道:“不过,我所知晓的白景却并非是‘命相天道’,那只是世间的诈传。所谓命相天道,其实是万物运行的轨迹,真正只谈万物至理的其实是天帝之师。”

“那白景究竟是什么?”

“白景是民意的形态。”

“民意的形态?”珞殷偏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他跟我

提过天帝意味着六种恒古不变的道理,其中有民心。他说民心是百姓所向,民之所意,民之所想。还说白景是天意,并非是民意。”

“义弟所说的‘民心’,是指天都府众臣和御座上的天帝以及王侯等位高权重者心中的‘民心’。自古就有‘民心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说法,义弟所指的就是这种‘民心’。可它却不是真正的民心,而是上位者最容易拿捏的人心。”杜宇见珞殷颔首表示听懂了,才继续道:“既然民心如此,民意就显得更空泛了,对吧?”

“嗯。”珞殷颔首:“常听人提到,觉得很了不起,具体如何又不得而知。”

“其实,我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杜宇耐心的解释道:“你、我、朝中百官、开天元帅、七位郡王……只要是存在于这世间的人,无论身份高低,我们都是‘民’。我们此刻在想的东西,我们真心渴求的东西,就是某种‘意念’。二者合在一起,就是‘民意’。你、我都是万民之中的一员,有些人想武功盖世,有些人想吃饱饭,有些人想家宅平安,有些人想身体健康,有些人想长命百岁,有些人想家财万贯,有些人想功成名就,有些人想打败自己的敌人,有些人想成为王侯将相……这所有的期望全部混杂在一起,就成了‘民意’。”

珞殷沉默着点头,似乎明白了一些,却只是模模糊糊的轮廓,忍不住继续问杜宇:“也就是说,那六百个孩童向天请命而传达到白景那里的不是他们的请求,而是他们不想死的意念凝聚到了一起,因此才得以传达给了白景。就像民间传说那般向上天祈求,人的意念可以上达天听,所以才会有‘白景即天’的说法。其实,所谓的‘天’也不是那么虚幻的东西,是许多人意念的集合?”

杜宇颔首,心底则忍不住感叹珞殷的确只有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呆,其实悟性非常之高。

这样的话题若是与别人论及,怕要说几天几夜对方都未必能理解,珞殷却能立即举一反三,甚至能想到逻桐血祭之事被睚欣提前感知到的关联。

“民意这种东西,其实不分善恶,只不过是各自心中的一种执念。”杜宇感慨完珞殷的悟性,才继续道:“所以,天帝之师和白景最明显的差别是,一个出在盛世之初,一个却显身于战火硝烟。盛世百姓生活安定,吃喝不愁,也就能滋生出属于各自的期望。乱世之中,大家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生死堪忧,更容易产生出同一种念头,像是活下去的欲求,吃饱饭的欲求。”

杜宇说到此处,喟叹了一声:“天帝之师与白景看似相同,其实毫不相干,却又有着两个恒古不变的共通点。”

“哪两个?”珞殷问。

“一念百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