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大半个月,法成寺的桃花初盛开。层层叠叠的花林,一眼望尽满是娇美的粉色花瓣飘落在石板上。
爱花好久没去法成寺祈祷了。比起神明,她更信奉佛祖,因为只有在抄写经书时才让她觉得自己是真实活着。什么风神雷神的,就是人类心中幻想出来的寄托,虚无缥缈的玩意。
在画卷中那段孤独的日子里,失去了双眼的爱花每日承受的是可怖的黑暗。所以她从画中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玉藻前就立即为她换上了一双新眼睛。
这双新眼睛原来的主人大有些来头,当爱花看到它其中的记忆时,都被吓了一大跳。记忆中总出现有法成寺的场景,那女孩常跪在佛祖面前虔诚地凝望着,她自然没有像其他信徒那样祈祷,她既自卑又想靠近,可是不管做什么都挽救不了命定的死亡。
“你是不是占了我的位置?”一个挑着高傲语气的声音从爱花头顶响起。
像这种随时冒出来耍流氓的男人爱护并不把他放在心上,她从软垫上起来,随后向他行了一个礼:“小女不知道那是大人的位置,如果有冒犯爱花向您道歉。不过……大人您常来法成寺祈福吗?”
对于这不速之客是何种模样,爱花根本没兴趣知道,所以她就连看都懒得看他,反正仰头的时候脖子老酸了。
此时男人用没多少起伏的话语道:“没什么,替我表姐祈福而已。”
听了他这话,爱花突然抬起头对上了男人的眼睛,道:“小女出门与随从走散,大人可以送我回家吗”
她的新眼睛很好看,迷人又纯净,凡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上这双灵动的眼睛。但看眼前这男人的着装很像是一位将军武士,除此之外,他身上竟然散发着与晴明相似的气息。正因如此,爱花才在顾虑要不要把他勾引回家。
“你是哪家的小姐?”男人问。
爱花不再说话了,只是朝着男人微笑。片刻后,她转过身踏出了寺庙大堂的门口,也没和他告别。好在男人没追究爱花的不告而别,不然在寺庙门口看守的武士准是会把她抓住。
上完了香,爱花就回到了家中躺着。
适应新眼睛还需要一些时间,她身体才刚康复了一二。这次的续命只是偶然,她还不知还能维持到何年何月。回想今早在法成寺里遇到的那个男人,爱花总想再去找找他。
夜幕降临,她也累了,趴在床褥上就睡了过去。羽衣给她送来了一只达摩娃娃,说是晴明在新年祭典上抽到的,他放在家里没用就送给爱花当抱枕。
事实上,爱花并不记得晴明是谁,每次见到他就是礼貌性地打打招呼,也没怎么说话。听父上说,晴明就是她的一个恩人,但爱花也就听听就算了,心里并没存在感激不感激的。
父上还说,之前她为了一位风神而伤心了很久,甚至割断了自己的尾巴,可现在的爱花即便听到这个称呼并没感到有多难过。
大概到了午夜,一只呱妖急急忙忙地摇醒了爱花。
“爱花小姐,爱花小姐!”
爱花极不情愿从床榻上爬起来,睡眼睁都睁不开:“什么事啊”
呱妖说:“今晚有个百鬼宴哦呱!”
“刚过了生辰怎么又来了百鬼宴?”
“是酒吞童子大人说要举办的呱,他说一定要请爱花小姐去。”
“对我有好处吗?”爱花重新摊回到床上去,抱着达摩娃娃蹭了蹭。她不爱出门,一说要出门倒不如让她在家里种百朵花千朵花。
这理由不管用在什么场合都适合,设百鬼宴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去看看那些男妖,并接受鬼王的安利去相亲而已。
“呱……酒吞大人没说呱,应该是帮爱花小姐的重生庆祝吧!”呱妖有点尴尬。
“我跟他们又不熟,去了也是呆坐在一边,还不如不去呢。”换句话说,到时候来到宴会她啥人都不认识,父上和羽衣他们又爱到处浪的,留下她在原处陪喝酒就不太好意思了。
“那本呱跟他们说一下。”呱妖说。
爱花点点头,教呱妖说她身体不适,以此来推脱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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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微凉,冬雪飘落得柔软。近来的天气都是如此,爱花一天又一天地蜷缩在被窝中,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等日子流逝,慢慢地度过剩下的生命。
自暴自弃并非不是坏事,有时候知道自己没救了还乐观面对,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不过,上次在法成寺碰到的男人,倒让爱花有些念想。像他那样带着一大堆武士跑去寺庙的人类,爱花简直闻所未闻。
幽幽的笛声从窗外飘来,爱花顿时没了睡意。她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去外面瞧瞧是哪位在吹笛子。骚扰她的男妖很多,就是没有敢深夜在她院子里喧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