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梧想了想，回答说：“罪臣所认识的人中，棋艺精湛者数不胜数，要论一个‘最’字的话——”他盯着平鸷，说：“自然是平相大人。”
平鸷被他这一句话说得想笑，他摇了摇头，说：“到了这个时候，徐尚书应该清楚，再拖下去没什么好处。本相记得，梓潼郡主善棋，她的棋艺还是成帝手把手教的。”
“哦？”赵磐眯着眼睛，凛然望着跪在地上的徐梧。
平鸷致力于故意激怒徐梧，说道：“吴自扰身犯数罪，而武帝念着他多年前为国尽心尽力，未曾苛待他，甚至宽恕其妻与子女。若说梓潼郡主不服朝廷的审判，意欲勾结逆贼谋害先帝，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梧像是丝毫不为平鸷将吴约牵扯进来而生气，他坦言道：“罪臣与郡主和离数月，如今毫无瓜葛。即便是郡主有什么企图，臣也并不知情，更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赵磐不可思议地望着徐梧，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观徐梧之神色态度，并非是担忧将吴约牵扯其中才急着和她撇清关系，而是真的与前妻一点儿感情有没有，就算是皇帝无缘无故杀了她，徐梧也眼睛不眨一下。他到底是演的太好让别人分不清真假，还是真的无情无义到了这个地步？赵磐忽然想，自己可能从来就没认清过他。
平鸷想着用吴约来试探徐梧，是想看看他的底线在什么位置，但见到他这般态度，平鸷长叹了一口气——若是证据显示，正是他的亲弟弟有意或者无意弄错了药，这才导致了先帝的死亡，那徐梧大概也会是这个不咸不淡的样子。
死一样的寂静让人沉闷，赵磐的内心深受煎熬如遭火焚，沉寂良久，他倏然说道：“平相，你继续审吧。”
“是。”平鸷应声道，“将人带上来！”
大门缓缓开启，两侍卫押解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进来，身上满是伤痕，一片触目惊心。
平鸷道：“武帝病逝前将徐尚书扣留在宫中，并严密派人看守，以此作为让陛下安分静心、兄友弟恭的良药。但也恰好是这一举措，意外让先帝送命。”武帝因他对三儿子的歉意和最后一刻才苏醒的父爱，没有对软禁在宫中的徐梧下手，甚至都没让他受牢狱之苦，但这样却要了他的大儿子的命。
“审问结果如何？一一呈报上来。”平鸷道。
一侍卫将口供双手呈上，赵磐的贴身内侍咏志，把口供转交平鸷，他还没看就听到侍卫开始详述审讯经过。被武帝管理严如铁桶一般的皇宫，却潜藏了数位五斗米邪教的暗桩。在成帝赵钟因五斗米邪教多年前秘密输送的太监作乱，而中了一次毒后，皇宫内曾有一次彻底大清洗，这次揪出了不少心怀不轨之徒，并一一处以极刑。虽是如此，但仍有一两条漏网之鱼，这一两点条杂鱼如今也有四十好几，甚至还调/教出了几个干儿子，也算是混的不错。在武帝出征前，五斗米教的人找到这两个太监，并授命其见机行事，搅乱天下风云。
平鸷皱眉道：“就这些？先帝亡故的细节呢？”
侍卫面面相觑，答道：“这阉货暗中调了先帝和徐尚书的药，致使先帝病故。”
平鸷暴躁地将手里的口供扔在了侍卫的脸上，丝毫不管当今圣上在注视着他的一言一行，他怒骂道：“你们都是吃闲饭的么？熬药由徐楠亲自动手，熬好了由文箕送至先帝手中，就算是宵小之辈想动手，他们怎么从中插一杆子？！”
“丞相！”赵磐喊了他一声，平鸷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聪明如他，平鸷瞬间从中察觉到了蹊跷——他在大理寺待过，深知有时候，一个案子不需要将真正的真相昭告天下，只有办案子的人心里清楚，将案子引导向一个能被所有人接受的结果就好。翻翻卷宗库，但
凡大案要案，又有多少案子清清白白，从没暗中动过手脚？
平鸷想到这一点，他问了赵磐的意思，在他答允后即刻命所有不相干的人退出去，只留徐梧与那个伤痕累累的太监，他问赵磐：“陛下，要让文箕来对口供么？”
赵磐道：“不急着传召文箕，一个一个地审。”
平鸷闭了一会儿眼睛定了定神，他沉声问犯人：“你是怎么换的药？如实招来。如有假话，凌迟处死；若能坦白，留你全尸。”
犯人哆嗦了半天，颤巍巍探头瞥了一眼平鸷，立即如雷劈般俯首，含糊不清道：“先帝先召见徐梧……又召见了徐楠……那个时候，药没人管……徐……”
平鸷厉声道：“是谁换了药？”
“是徐……徐……召见徐楠，药没人管……”犯人经历了极为严酷的拷问，此时已深知不清，他口中不断地重复刚才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答平鸷的问题。
赵磐看不下去了，道：“丞相，人犯已疯了。”
平鸷望着赵磐，眼中满含失望，他说：“陛下，这般大案，还未审问清楚就将嫌犯折磨至疯……”
他还没说完，赵磐道：“大理寺办事不利，当罚。”
平鸷被他这句话噎得死死的，将嫌犯折磨到不成人形，然后逼一个疯子顶罪伏法，大理寺这样做定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至于这样做的原因，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