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磐冷笑了两声,道:“赵砌死了,你没办法就想扶我上位?”
平鸷俯首在地,道:“是。”
“我要是不愿你能怎么办,用引鸾的命来威胁我?”赵磐十年如一日面色冷如石灰,道,“那我继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挫骨扬灰。”
平鸷直起身,淡淡地说:“陛下以为臣是要以徐尚书为筹码,而威胁您么?”
“不然呢?”赵磐道,“还有你自称为臣,好像说得很不甘心。你起来吧,你的这一跪我受不起。”
平鸷缓缓起身,道:“谢陛下。臣的确不甘心,让臣在一夜之间将自己的忠心献给另一个人,确实很不适应。陛下说错了一句话,臣曾不想过以徐尚书的命威胁您,而是因为徐尚书有极大的嫌疑是杀害……”他停顿了一下,原本想说先帝,但今天他还在用这个词称呼武帝,用来称呼赵砌觉得很奇怪,就改口道:“他可能是杀害您兄长的真凶。”
赵磐黑了脸,道:“我不信,引鸾是什么人我清楚。”
“陛下何不亲自问问徐尚书,徐尚书必不会骗您。”平鸷道。
“不要叫我陛下!”赵磐咆哮了一声,“徐梧呢,他不是就在你这儿吗?让他过来!”
平鸷一挥手,侍卫领命下去带了徐梧来。徐梧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没怎么变过,谦谦君子,无论走到哪里,都让别人觉得很舒服。
他向赵磐行礼,赵磐急忙扶起他,说:“引鸾是否知道了什么事,想要告诉我?”
徐梧处变不惊,叩首道:“请您治我死罪,陛下。”
陛下二字既出,犹如惊天霹雳炸在赵磐耳边,徐梧这算是承认了他的罪行。就在此刻,赵磐经历了他生平中最大的一场绝望,比父亲的去世还要让他难过万分。他闭上眼睛,不想看见这世间的任何一人一物。
“丞相,让徐尚书先下去。”赵磐妥协了,他接受了莫名其妙降临在自己头上的皇位。
平鸷拱手道:“臣领命。”
徐梧很是自觉,他一个人慢慢地走出宫殿,在侍卫的看押下回到软禁他的地方。行至中途,徐梧张开双臂面向夜空,他自言自语道:“怎么今夜不见下雪?天子冤死,竟然一场鸣冤雪都没有,什么帝王之相,看来并没有悠悠苍天为其保命,天命一说,万不可信。”
赵磐在徐梧走后就一言不发,平鸷站在一旁也不说话,两个人一具尸体,在这个诡异的气氛下竟十分和谐,平鸷不由得感叹,他们三个人,从来没有静下心来一起谈过话,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眼看时间快到了,赵磐说:“丞相,向来都是先帝逝后一月举办登基大典,给朕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好?”
平鸷肃然道:“陛下,目前这个情况等得了一个月么?”
赵磐又一次陷入沉默,良久,他再一次妥协道:“朕知道了。”
平鸷道:“大吴万幸。”
赵磐转变了对平鸷的态度,不似刚才见面时那样他说一句我顶一句,而是已经成为了一名纳谏任贤的好皇帝,赵磐道:“请丞相先别杀徐梧,朕想亲自审他。”
平鸷也退让了一步,道:“是。”
漫漫不眠夜,平鸷和赵磐眼下乌青一片,就这样熬了一夜。平鸷连夜召唤了礼部的一众官员,让他们为赵磐细细讲述明日典礼的步骤与细节。各官员看到平鸷称赵磐为陛下,均大惊失色,但看着平鸷手中的正则剑,未有一人敢质问。
除过在汉中治瘟的那一段时光,平鸷从未和赵磐有过合作,在汉中时也没有直接的交流。而就在此刻,平鸷对赵磐有了极大的改观。赵磐是个极具天赋的人,凡礼官所讲,他皆过耳
全记于心。他与自己的长兄虽然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但意外地长相相似,都像他们的父亲一些,新做的皇袍完全用不着改,穿在赵磐的身上很是合身,仿佛这衣服一开始就为他而造。
将明日的一切都安排好,时间也没剩多久,平鸷和赵磐在侧殿里拼了命在休息——赵砌的尸体还躺在内殿,内殿的地龙平鸷命人给灭了,所有取暖的物件也被撤走,整个内殿灯火通明却寒冷无比,而侧殿就温暖许多。
赵磐在躺椅上小憩,沉寂片刻后,他问平鸷:“先帝平时怎么唤你?”
平鸷回答:“他唤我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