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平鸷再一次离开建康都城，前往荆州吴自扰处。
天气热的厉害，平鸷坐在马车里不停地摇扇子。扇子这东西摇了就停不下来，一停下就觉得比扇扇子之前更热。
肖愈见他再扇下去，非把扇子弄坏了不可，就夺过扇子帮他扇。平鸷心里乐得不行，靠坐着享受这阵便宜凉风。
“你想怎么查吴自扰？”肖愈忽然问他。
“还能怎么查。”平鸷说，“反正他不认识我，就按照我和聂同他们商量的，假说是孙斤的人，就骗吴自扰说，孙斤入狱前就预料到他早晚会栽，嘱咐我送东西给他。”
这话不假，孙斤还真的有东西给吴自扰，只是他倒台太过迅速，东西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人已经被关进了大牢。要送的东西是今年孙斤与吴自扰交易的账册，以及孙斤在京城经营的人脉状况记录。
说来也是讽刺，孙斤做人滴水不漏，为官更是刚正务实，起码从没断过冤案，这次为一个假弟弟在阴沟里翻了船，真令人唏嘘不已。
肖愈沉吟片刻，说：“我还有个更好的办法。”
平鸷：“真是难得见你主动出一回招儿，讲讲呗，我洗耳恭听。”
肖愈又沉默了片刻，他是在想怎么组织语言。
“你直接说。”平鸷说，“无论你说什么，我大概都会答应吧。”
尽管听他这样说，肖愈仍是仔细斟酌了一番才说：“吴自扰应该认得我。”
平鸷眉头拧了半晌没有说话。
“我吓到你了吗？”肖愈问。
“喔，没有。”平鸷说，“我早有心里准备，就算你说你是他们派来在我身边卧底，寻找机会刺杀赵钦复仇，这样我也会信。”
肖愈刚要解释，平鸷打断他的话说：“不过我又想了想，你去刺杀赵钦实在有些不靠谱，毕竟——你应该不舍得拖累我——我开玩笑的。”
肖愈点点头：“这点没说错。说到这个，你家里不太平，要我帮你弄干净么？”
“别，留着吧。”平鸷说，“其实留不留对我没什么影响，而且他还挺能干，突然少了他，谁给我打理府里那么些烦人事，少了一个好帮手多可惜。”
肖愈同意了，他说：“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出手。”
“行了行了，我知道肖大侠的厉害。”平鸷说，“咱们先说说你和吴自扰是怎么认识的，还是他单方面的认识你？”
肖愈给平鸷解释了一番，这是他少有的向平鸷主动提起什么。他大概讲述了许多年前的一些旧事，他是因为父亲肖璇，所以和吴自扰在少年时有过几面之缘。在肖璇任大将军时，吴家长子战死，成帝为安抚吴家，将宣城公主嫁于吴家小儿子吴自扰，随后吴自扰也出征，在肖璇手下历练，并得到了他的赏识和提拔。
后来肖璇谋反，他也没问吴自扰是否愿意跟着，毕竟人家是堂堂正正的驸马爷，没必要冒险求生存。吴自扰虽然没有和他一起谋反，但也没有出兵平乱，他就静静当了旁观者，欣赏和见证了赵钦和肖璇相斗厮杀的这场大戏。
平鸷问他：“那近几年呢，你是否再和他见过面？”
“没有正式见过。”肖愈说。
平鸷：“这意思就是说，你们见过，而且他还知道你是谁。”
他说的都对，肖愈只能点头。
平鸷继续追问：“那你知道吴自扰对你的态度么？他是后悔，内疚，还是想拿你的身份做文章？”
肖愈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说：“你总是把所有人都想得这么复杂。”
平鸷苦笑两声：“没办法，被这世道逼的。”
他停顿了片刻，又说：“肖愈，虽然我绝对地信任你，但这不代表，我会绝对地信任你所相信的人，毕竟这件事太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