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这么想我?”平鸷笑着问他。
“想个屁。”子都向他翻了个白眼,“我就是好奇,你竟然能活着回来。”
平鸷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死在外面?”
子都一闲下来就呛人,这次也不例外,张口就嘲讽道:“你这种人,每天算计过来算计过去,把别人弄得惨,到最后你绝对更惨,小心死后被仇家剖尸,五脏六腑都被掏出来喂狗。”
“我说,我忙了这么久,这才回来,还没时间惹你生气吧。”平鸷面上的笑容完全散去,“你今日的脾气发得有些过分了,没必要这么咒我吧。”
子都也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是有多么不得体,他轻轻哼了一声,然而这一哼完全没有杀伤力,他扭过头去,手掌一直在不安地张了合,合了张。
平鸷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觉得养“儿子”这件事真的太难,尤其是养子都这种叛逆的儿子,着实很费精神。
“你去看鱼姐姐了么?”平鸷试着找话题和他聊聊。
子都还是侧过脸不看他,低声说:“嗯,半个月前去看过。”
“半个月前啊,你半个月才去一次。”平鸷说道,“你就不能跑勤快一些,你明明知道,鱼姐姐见到你来看她会有多高兴。”
子都愤然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又是多久……”说到这句,他立即住了嘴。
“我怎么了?”平鸷轻笑了一声,“你是嫌我太久没来看你?这也是没办法,谁叫我大小是个官儿,不能每天都闲着。”
子都气得直砸桌子,在手碰到桌子的前一刻,手上力气又忽然一减,所以这一砸,也没砸出多大动静,顶多和敲门声差不多。
平鸷更觉得好笑了,子都虽然年纪小,但心眼极多,不会真的闹事给自己找麻烦。他故意逗子都:“你脾气这么大,和你谈生意的人恐怕早被吓跑,你竟然还没被饿死,真是个奇迹。”
子都气鼓鼓地说:“那要看对谁。”
“合着我对你来说这么特别?”平鸷随口接了一句。
子都:“嗯。”
平鸷下巴都快惊掉了,在他眼里,子都就是一个别扭的孩子,虽然他也就只比自己小几岁。他能坦然说个“嗯”字,真的太少见。
子都又说:“在你死之前,要多来看看我。”
平鸷柔声说:“好。”他忽然想揉一揉子都的脑袋,就像揉平鹞的小脑袋那样。不过小丫头自从会梳发髻后,最讨厌别人碰她的头发,生怕把簪子碰掉。平鸷想,这次休沐一定要带肖愈回去探望师尊与妹妹。
“平敛翼,你是不是找到他了。”子都突然问道。
平鸷立即回答:“嗯,他就在我家里。”
“哦。”子都缓缓垂下脑袋,手紧紧握拳,“出来这么久,你要回去了吧。”
平鸷说:“嗯,案子还没彻底结束,我本来不该这个时候见你。但是怕你生了大气,就偷着来看看,现在也该回去了。许久不见,你懂事了许多。”
“那你走吧。”子都潇洒地甩了甩袖子,示意自己收下这句恭维。
“嗯,等忙完了我再来看你。”平鸷说完便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肖愈正坐在屋顶上喝酒,平鸷见状也跳上屋顶坐在他身边,向他讨酒喝:“我的呢?”
肖愈从手边拿了一个碗,倒了些酒给他:“唔。”
平鸷笑着喝了一口:“这酒不错,你趁我不在出门买酒去了?”
“嗯,醉侯返的酒。”肖愈为自己斟了一碗,一口闷下,在这昏暗的月色下,嘴唇上泛着一层银色的
水光。
今日初四,月亮不怎么圆,两个人摸黑坐在屋顶上对饮,也别有一番滋味。
碰杯三次后,肖愈拿出了那支笛子搭在嘴边,似乎是想要吹曲儿,平鸷急忙拦住他:“肖大侠,口下留情!大半夜的,还在建康京城,这样扰民多不好,万一隔壁的打上门来可怎么办。这里可不是柏子山,要不你跟我回去一趟,大半夜想怎么吹就怎么吹,反正我师尊不会骂你,顶多是骂骂我。”
肖愈垂下头,手里紧紧握着笛子,半晌才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五月初五。”
平鸷恍然大悟,五月初五,是他的生辰。整日忙忙碌碌,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肖愈竟然还记得。
“哦,要不,你小声地吹。”平鸷试探地说,“只给我一个人听见就成。”
肖愈点点头,轻轻吹了一首曲子。这次他没有吹《雉朝飞》,而是吹了一首《履霜操》。
平鸷万万没想到,肖愈的进步竟然这么大,短短一个多月,就从小儿催尿音练成了鱼跃鹰飞曲。
“肖大侠,你这进步也太神速了。”平鸷惊叹道,“你不是每日都和我在一处吗,你哪来的时间练笛子?”
肖愈说:“就在你教康委之的时候。”
他也就教了康委之几天而已,肖愈窃师偷技能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天赋异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