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平鸷和孙斤就一同坐着马车,出了建康城。
一上车,平鸷就提溜着鸟笼子逗鸟儿,孙斤看不过去,忍不住说:“你出门办公怎么还带着鸟儿?”
“我养了一堆鸽子,就这两只脾气躁,下人们喂食都不吃,非要我亲自喂。没办法,我只能走哪儿带到哪儿。”平鸷乐呵呵地解释道。
孙斤打量了红血蓝好半天,说:“我还以为你只是对人和和气气的,没想到对畜生也是这样。”
平鸷放下手中逗鸟的细竹竿,一本正经地说:“鸽子是飞禽。”
“这不重要。”孙斤笑道,“我最怕遇到的就是你这种人,见谁都一张笑脸,和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但和谁都不会交心。就连徐侍郎的弟弟,恐怕也不清楚你在想什么。”
他是在变这法儿骂平鸷薄情,平鸷却毫不在意:“您都和我认识一年多,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晚?”
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被弹了回来,孙斤不知该说什么好,就静静坐着闭目养神。
本该一路南上,这辆马车却在一路往北走,前方越走越是荒无人烟。
走到半路,孙斤让车夫停下,他要去解手。平鸷也下了马车,坐了小半天,下来伸展伸展筋骨,正巧有个茶棚,顺便买杯茶喝。
孙斤许久不回来,平鸷只能等,他为车夫也买了茶。
他正品着茶,就看见一衣衫褴褛的小叫花子进来乞讨,见着人就下跪,吐字不清,含糊着说着什么“大爷行行好”。
茶棚老板嫌他影响生意,急忙要赶他走。平鸷见状,拦下老板说:“给他一碗热汤吧,钱算我的。”
老板说:“这位爷,不是我心狠,富人有钱救济穷人,可我也是穷人,家境艰难,母亲重病妻子早逝,儿子不满三岁。我救下一个,明天就会有好几个上我这里来乞讨,真的吃不消。”
平鸷淡淡地说:“人都有人的难处,活着不易。”
老板给了小叫花子一碗热汤,还找了馒头给他,平鸷还塞给小叫花子几块碎银。小叫花子不敢在茶棚里吃,就远远地蹲在一棵树下。
不一会儿孙斤回来了,他看见了小叫花子,还走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
孙斤坐到平鸷对面说:“你还挺好心的。”大约是小叫花子告诉了孙斤,平鸷施舍钱财予他。
平鸷:“没什么,遇上了而已,您看到了也会这样做。”
孙斤喝了一杯茶,说道:“只给银子不行,这里荒凉,除了这茶棚就没有落脚地,等会把咱们车上的干粮给他一些吧。”
临走前,孙斤亲自拿了干粮给小叫花子,又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等他回来,平鸷问:“您对那孩子说了什么?”
“叮嘱他几句,告诉他可以怎样养活自己,哪些事能做,哪些不能。”孙斤说,“敛翼,太子和安王,其实你偏太子一些吧。”
平鸷一句话不说,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孙斤:“有一次太子与几位官员微服走访民情,其中就有我。他见到路边乞丐,说:‘让他们只能乞讨度日,是身为太子的孤的过错’。他说的很真诚,不是为了什么体恤百姓的名声。
“随后他将京城乞丐人口编录,四肢健全者分派事务劳作,废疾者根据其身体状况,有的劳作,有的安置在大同馆安养。”
“嗯,太子仁厚,有目共睹。”平鸷说。
孙斤撩开马车窗帘,看了看外面的景色,中天丽日,万物生长。
他说:“即便我现在独善其身,心里还是偏向太子。也可以说,我正是因为相信太子,所以没有
参与党争。我想保持着这份初心,为大吴做些实事。”
这是孙斤第一次对平鸷剖白心迹,他平静地就像在讲述听来的故事。
平鸷眨了眨眼,他还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立场,仍旧只是说:“太子是个好太子。”
没有得到预期的赞同,孙斤轻轻叹了一口气。
又过了小半天,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车夫掀开帘子,对孙斤说:“爷,就是这儿了。”
孙斤在一路颠簸中早已经晕晕乎乎地睡着,他忽然睁开眼,还是困得要死:“哦。”他静坐片刻才清醒,对平鸷说:“我这就去寿春,你一路往豫章去。”他又补充说:“查不到证据就别回来了,直接隐姓埋名过日子去吧。”
平鸷目送孙斤上了另一辆马车,迫于人家是上司,等孙斤的马车已经不见影子,他才再次上路。
康无罄目前不在寿春,而是在豫章郡巡视。孙斤和他以前见过面,难保一进城里就被发现。因此,平鸷与孙斤打算分两路走,平鸷去豫章郡掩人耳目,孙斤去寿春暗中查案。
赶了两天的路,平鸷就一直躺着思考肖愈的事。子都说,平鸷不走,肖愈不会现身。以前平鸷也为了查案外出过,但都是几日就回。这次的案子,应该会花好长的时间,肖愈大概会有什么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