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珴楼的喧闹年复一年,平鸷也就和他所说,每逢休沐就去里面坐一坐。这习惯维持了一年,他始终没有等到肖愈出现。
徐楠说他把子都当儿子养,平鸷却觉得,是子都把他困住了。除了子都,他找不到第二个能打听到肖愈下落的人。
有时候他也想,既然知道肖愈还活着,这就行,没必要再找,但还是控制不住。
子都早就不备酒,白天备茶,晚上白水。平鸷也不嫌弃,就算是白水也照样下肚。
子都嘴里吃着茶点,说:“上次的故事,你赶紧继续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子都就一直缠着他,非要听他和肖愈以前的事,平鸷也就答应了他。
“上次讲到哪儿了?”平鸷懒洋洋地说,“这都过了半个月,我记不大清。”
子都:“你和他离开了鄱阳县,误闯无人村。”
“哦,想起来了。”平鸷说。
子都:“你半夜发烧,他冒雨为你摘车前草。”
“对,没错。”平鸷说,“他摘车前草的时,发现无人村。第二日我烧退了,偶遇卓青,听他说徐梧感染瘟疫,我就把药方交给了他。然后特好笑,我也得了瘟疫。他就背着我去求卓青,然后日日守着我,一直到我病愈。”
平鸷一直讲到马瑛案,其中不该说的全部略过。等讲到滕取冰带平鹞归山,子都皱了皱眉:“我只想听你和他的故事,不想听别人。”
平鸷:“可我们两个人,不可能除了对方之外,再和别人没交集。”
“那就把这些略过,我不想听。”子都蛮横地说。
平鸷不会一直惯着他:“你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讲,今天就说到这里。”
子都在这一年里成长许多,他即便还是易怒,也不会随时随地爆发,只是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平鸷知道他在生气,非但不哄,反而愈加气定神闲。子都的脾气他早就摸清,他忘性大,生气生个片刻,自己就会好。
果真,没等多久,子都就主动说话:“你今晚回去么?”
“肖愈会来么?”平鸷说,“他来我就留下,不来我就走。”
子都冷冷地说:“他回不回来你心里没数儿?”
“没数儿,我知道我会一直等。”平鸷说。
子都刚刚缓和了一些的脾气被他这么一浇油,又窜了一截儿,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半晌才说:“我给你说实话,他计划着把这天下闹个天翻地覆,你一日待在京城,他一日不会出现。”
“他失踪了一年,你才告诉我。”平鸷头痛不已。他沉默了片刻,说:“正好,我又升官了,随后马上就要离开建康,去别处查个案子。他要是真的想闹,那就趁着我不在去闹吧。”
翌日一早,平鸷照例练剑洗漱后坐在院子里,一反常态生闷气。他今日不气别的,只气今早上没人送花。
下人不知所以,兢兢战战把早饭摆上石桌。平鸷扫了一眼,觉得还是肚子饿比较重要,于是放下心中的火气,老老实实地吃饭。
这一年里,他破了许多案子,全部记录成册,只是想给肖愈看看。他边吃边想,子都说的没错,肖愈不来见他是有原因的,应该也是因为这个,那四年里他不愿出现。
平鸷扒拉了两口,扔了筷子叹了口气。下人小心翼翼地问他:“爷,是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要不去让厨房重做。”
“不用了。”平鸷摇摇头,“记得给红血蓝喂食,春日里这鸽子脾气躁,你们对它用心些。”
下人躬身:“是。”他心里在想,您现在这样子,可比红血蓝更磨人。
平鸷回了房,一个人静坐许久,他自言自语说:“我有认真地去做一个好官。”
在大理寺当值的时候,平鸷已经恢复了精神。倒是孙斤看见他这么卖力,十分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平鸷一脸的疑问:“孙大人,下官不在这儿办公,那上哪儿去?还有,您怎么又上我这儿来了。”
“看你这边有人,就过来看看。”孙斤说,“你刚办完案子,准你休假三日。平寺正这等尽职,本官实在于心不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