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坊《别见》首场,京城里凡是喜爱附庸风雅、又有些钱财的人都往这里挤,更有甚者,为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徐楠是希声坊的贵客,自然有雅座等着他。
平鸷坐在二楼,瞧了眼楼下人潮涌动,道:“一座希声坊,也能看见世间百态。”
徐楠手里捏着一把瓜子,边嗑边说:“谁说不是呢,我闲了就喜欢来这儿,多瞧瞧别人是怎么活的,也便于取材,好写我的话本。”
离《别见》开场还有小半个时辰,平鸷闲得无聊,就想着和徐楠胡掰几句解闷:“你这么喜欢看热闹的人,不问问全启云案?”
“你都不是说了凶手是封示么?”徐楠吐出一片瓜子皮,“他俩的老子都辞官了,还要怎么闹。”
平鸷:“反正这案子就可以概括为,老子和儿子互坑。”
等平鸷断断续续讲完案情,徐楠说:“嗳,我说你甘心不?”
平鸷狡猾地笑了笑:“甘心啊,他们借我之力查案,我也借他们之力得了不少东西。”
徐楠吃着瓜子:“就知道你是个坏鸟儿,不会亏着自己。那这案子一结,你得了什么?我没看出来。”
平鸷:“你真想听?”
“还是算了吧。”徐楠眼前的瓜子壳已经堆了一座小山,“我对政事没兴趣。”
平鸷:“那你还听我说案子说了这么久?”
“我就把案子当个故事听,听完就忘。”徐楠道。
平鸷也和他一起嗑瓜子:“我再问你一件事,文公公他是姓武么?”
徐楠被他吓了一跳:“你是怎么……”
“文公公顶多二十岁出头,知书达礼,谈吐不凡,定是名门之后。”平鸷道,“再说,你和我都见过武尅,文公公和他容貌太像了。自圣上登基,虽怀柔四方,但在两年后,武氏一族因触怒龙颜被抄家,算算时间,文公公正好应该是在那时因罪入宫,当了太监。”
徐楠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他是武家的后人,具体是哪一支的我不太清楚。他的本名我也不知,只知道他很早就被送去伺候荣王,荣王赐名文箕。”
“文……姬……”平鸷愕然。
徐楠:“不是那个文姬,是簸箕的箕。”
平鸷被荣王的恶趣味震惊了:“就算是这个箕,取这个名字也是一言难尽。难怪众人只称他为文公公,没人叫他的名字。”文公公与赵钦有天大的仇恨,却在此案中是赵钦的代言者。平鸷忽然想起来什么:“哎我说,你不是神医么,怎么不去给荣王看看病?”
徐楠没好气地说:“我只治身体有病,不治脑子有病。”平鸷十分好奇,但再追问下去,徐楠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他只得做罢。
“别问了,开场了。”徐楠嘟囔道。
一旁的下人体贴地收拾掉桌上的瓜子山,端上刚刚泡好的茶。台上乐娘恍如仙子,再配上乐曲精妙,引人入胜。只是台上的笛娘,本应该是年长的熟手担任首场演奏,现在换成了枫儿。
平鸷将袖子里一封信,用银票包了装进信封封好,他招手唤来下人:“喏,这是赏给台上吹笛子的小姑娘的缠头,你给她待会儿送过去。”下人听命接过信封,放入盘中递到了楼下。
徐楠好奇地问道:“你刚刚往银票里塞了什么?”
“没什么,是那小丫头的哥哥,写给她的家书。”平鸷轻轻抿了一口茶,他仍旧注视这台下那个专心吹笛子的丫头。
楼凌儿写的信只有一封,平鸷早就交给了枫儿。不过封示并不知道,所以才会冒险来夜里找信。他担忧平鸷会牵扯出枫儿,所以一直将
所有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平鸷再叙述案情时始终没有提到枫儿,封示对此十分感激。在封示入狱后,平鸷去看了他,他只是求平鸷送信给枫儿,别的什么也没说。
《别见》首场终了,客人们纷纷散去。徐楠见天色已晚,拉着平鸷要回府,却被平鸷拒绝:“你自个儿回去吧,我等会再回。”
徐楠打量他一番:“怎么?案子一结,你就想着出去搞事儿?”
“想喝酒了,我去趟梦珴楼。”平鸷笑道,“我要是明早还没回来,记得去梦珴楼捞我。”
徐楠望着他的背影骂道:“你就喝死在窑/子里吧。”
平鸷一个人摇晃进了梦珴楼,老鸨子二话没说,派人领着他去了子都房里。子都板着脸看着平鸷:“比我预计的来得迟。”
平鸷手里捏着笛子打了个转儿:“不迟不迟。有酒没?我可是在希声坊滴酒未沾,就等着你替我斟一杯梦珴楼的好酒。”
子都握着钳子,取出温在热水里的酒壶,他隔着厚布捏着壶柄,为平鸷斟了一大杯酒:“你是来喝酒的,还是来嫖/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