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在屋里被关了半个月后就能肆无忌惮地下床胡闹了，然而他的禁足还没解，他能翻起浪的地方也只有他的屋子。
对此，平鸷评价道：“你翻起的那是浪吗？顶多是几多小水花，洒地上就不见了的那种。”
徐楠则回应道：“小水花就小水花，待我脱困入海，引起惊涛骇浪。”
平鸷道：“徐楠你消停些吧！我可不想陪着你再关半个月。”
徐楠道：“我之前回家时一直担心会被直接赶上山，现在看来，待家里还不如去柏子山呢。”
在徐楠被关的第十六天，徐步垠命人解了徐楠的禁足。
徐步垠本来是想把徐楠足足关一个月的，可今日已是腊月一十六，要是真的关徐楠一个月，徐家就彻底没法过年了。
徐楠一被放出来就跑到走廊里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边喘一边说：“这比关在屋里强多了，屋里一股子浊气。”
平鸷道：“你屋里的气还不都是从你身上散出来的？大概是你到哪儿，哪儿就浊了。”
平鸷和徐楠调笑了一路，打算去拜见徐夫人。之前徐夫人为徐楠挨打的事伤心，如今徐楠被放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
两个人到时，徐夫人正带着平鹞在院子里散步。
小孩子长得快，十日前平鹞还在奶娘的看护下蹒跚学步，如今走路已经十分稳当了。
两人见了徐夫人行了礼，徐夫人笑道：“昨天你父亲告诉我说，今天就放你出来。你的伤也养好了，人还胖了些。”
徐楠低了头道：“让母亲担忧了，是儿子的错。”
徐夫人道：“只要你过得顺心，我就顺心。今后你爹训你你就听着，不要和他顶嘴。”
徐楠点头称是。
徐夫人又道：“这些天多亏有平小公子陪着你，不然以你的性子，这半个月肯定枯燥的很。”
徐楠道：“还真是多亏了平鸷陪我，我才不至于那么闷。经过这次，我是再也不敢和爹顶嘴了，我可不想再被关半个月。我这下可得找些好玩的，把这半个月的乐子都补回来。”
徐夫人道：“你们俩还不知道吗？老爷请了新的先生来教你们读书，明天就开学。”
徐楠、平鸷同时瞪大了眼睛：“什么？！”
翌日寅时，谨行来喊他俩起床，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愁眉苦脸。
徐楠道：“平鸷，我要是再忍不住往他茶杯里倒墨汁，你可得拦住我。”
平鸷道：“你倒吧，我绝对不拦你。你只要一倒墨汁，咱俩就又可以半个月不用面对那些酸臭老头儿了。”
俩人赶去学堂时赵磐并不在，平鸷和徐楠也都没在意。须臾，先生来了。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的先生不是什么酸臭白须老头儿，而是一俊朗先生。
那俊朗先生姓卓名青，约有二十六七岁，身长八尺，面如冠玉，他笑道：“卓某不才，未曾想过能来太守府教徐二公子读书，不知徐二公子是不是也要赏我一碗墨茶喝呀？。”
徐楠捏捏自己鼻子嘟囔着：“我又不想让我爹再打我一顿，哪敢呢。”
平鸷笑道：“看卓先生这样子满腹经纶，肚子里定是早就装满墨水了，不缺徐楠那一杯墨茶的。”他转头看了徐楠一眼，眼神里是满满的打趣。
这卓青先生讲书比上次那个白胡子老头有意思的多，也是讲《论语》，却不讲《学而》不讲《为政》，直接讲了涉及礼乐的《八佾》。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礼，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
。从示从豊。《礼记·乐记》有云：礼乐顺天地之诚，达神明之德，隆兴上下之神。
“人创礼乐，礼乐再用以规范众人举止。国君以礼乐治国，就是以人心治国。孔圣人这句话，是对毁坏礼教者的谩骂。礼崩乐坏，实为国家之土崩瓦解。”
平鸷举手道：“卓先生，我有惑。”
卓青笑道：“平小公子但问无妨。”
平鸷道：“如先生所说，礼乐对统治者而言，其实就是一治国的称手工具。假如没了礼乐，而是有能让统治者更为称手的其他手段，那这礼乐是不是也就废了？”
卓青嘴上的弧度又弯了一个层次道：“平小公子，你可不能说这是我教的，这样的话我可一句都没说过。这要是传到徐太守耳中，我连这几个束脩都挣不了，就得被赶出去了。”
平鸷道：“这些都是我胡思乱想的，与先生无关。”
徐楠昏昏欲睡，道：“你们在说啥？”
卓青：“……”
平鸷：“……”
徐楠并非真的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而是他天生和“礼”这个字相互排斥，就算听得懂，也说听不懂，更不会往“礼”那边凑。
因是临近年末，卓青先生只在上午开课，下午就放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