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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三)(2 / 2)

任苍耳如何呼喊,深灰的大门依旧庄严肃穆,毫无洞开迹象。

苍耳急了,喊道:“爹!你再不出来,你的儿子们都要被烧死了,你要绝后了!”

话刚出口,他立即意识到这话的大不敬,只盼这句“绝后”,自己的鸢王、掌门、爹爹没有听到。

不过,也是巧了,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大门竟真的开始响动,那响声震天荡于峰上盖过救火人群的嘈杂。

经久未动的大门开得极顿极慢,还伴着白烟,为门内即将踏出的苍狗掌门、凰朝鸢王鸑鷟做足气氛。

待门一开,一白色身影即刻蹿出,径直飞去将苍耳掠过,停滞中空扫视食月峰现下乱景。

“鸢王掌门,鸢王掌门来了!”峰内众弟子不住大呼,渐渐向其聚集。

棠七律也急急飞了过来,只他看着鹤鸑鷟微皱的眉头,低眉垂首不敢说话。

“怎么回事?”倒是鹤鸑鷟不疾不徐先开了口。

“鸢王掌门,还是先灭了这火再说吧!”棠七律不暇解释,只伸手指着峰上的瀑布,“还请掌门劈山开路,为水引流!”

鹤鸑鷟斜望瀑布,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向着棠七律伸出了右手。

“掌门这是.....”棠七律干瞪着眼,不知何意。

“剑!”反应过来的苍耳忙提醒,“他手中没兵刃,他要你的墨斗剑!”

“哦!”棠七律得令,高抛墨斗。

而在苍耳此番发声之后,接过墨斗的鹤鸑鷟终肯回头施舍他一刹睥睨,和一瞬正脸。

但只这一刹一瞬,他所受的震撼绝不亚于当日初见鹤重明时,所受的震撼。

原因无它,皆在这叔侄俩都有一张无可挑剔的俊脸,要人嫉妒到发疯的好看。

天不公啊天不公,苍耳心下叹着,到底是哪个神仙姐姐在造人的时候,拿银质小刀精雕了这叔侄俩,又拿大木勺子乱拍了我这幅尊容?

峰内,鹤鸑鷟冯虚御风、直上青云,轻而易举地飞到瀑布顶之上,以一人之躯强抵水流冲击,立在瀑顶正中,认真观察岩壁上水可借行的脉络。

待将脉络理清后,他离了瀑顶远了水流,自上而下地执剑循脉破壁。

想那石壁定是硬如玄铁,但他却是气定神闲、挥洒自如,不似舞剑更似以剑作笔在书写。

他功力深厚,比那棠七律、琴白鲤的“白云诡剑诀”更为精妙,墨斗剑在他手里快得形同鬼魅,从来都是残影,既看不真切说他执的是笔也未尝不可。

且他轻功早已成圣,乃全程中空,任其身上白衣垂水雾云烟,洒澄澈墨点。

而笔走龙蛇,正是在书“宗师”二字。

石屑纷纷落,岩铁声声同,随壁去粉末、剑作巨响,他完成了长且蜿蜒的“师”字最后一竖,速速收了剑意潇洒转身。

再看岩壁,上一秒还在盟誓永不分离的岩壁,在其回头下一秒立即各奔东西新成水路,将瀑上之水引致地面。

当然,转身的他是不再管的,毕竟真男人玩水从不回头看蚂蚁洞。

只是水往低处流,火却往高处烧。

大火向的是最高处的透光堂,流于地面的水向的却是山下,再不想些法子,新水或成“远水”。

许是鹤鸑鷟的劈山给了灵感,接回墨斗的棠七律不再干瞪双眼,也学那鹤鸑鷟用剑为水引路,但不刺岩壁,反于平地再理脉络。

其余弟子有样学样,一齐沿水路挥动剑气,把天上之水再引向高处去。

期间上百苍狗弟子悉数尽回,终是团结一致把冲向透光堂的大火给浇灭,保住了自己吃饭的家伙。

真·吃饭的家伙。

只是半个食月峰被火烧着,又被水浇过,往日那青白灰三色所绘的修仙意境完全不在,从药房始漆黑黑的一地残骸。

吠日村的潜火队于事必姗姗来迟,见火势已去,顺势变做治水队。棠七律等众弟子也不敢懈怠,再次投入治水队伍。

他们运斤成风、整齐划一,远看近看都很有江湖第一大派的风范。

如果能够真正成为苍狗派的一份子,应该是件很骄傲的事情吧!苍耳心想着,不过谢天谢地火终于灭了!

精疲力尽的他倚在再次关闭的避光洞大门上,嘴里絮絮念着:“我爹爹好帅啊,我爹爹好帅啊,那可是我爹爹啊....好帅!”

即使刚刚回洞的鹤鸑鷟对他视而不见,可那鹤鸑鷟的长相、气质及卓绝表现还是将他彻底征服,要他决定从此之后视其为唯一偶像。

不,也不是唯一。

苍耳拿头不断撞向避光洞大门,继续念着:好想鹤重明啊,好想他啊,想他,想他,想他......

这种劫后余生的时刻,真的好想他!

“小苍耳,别人都去了吠日村吃酒席,怎么只你一人在山上开小灶,吃烧烤啊?”

这声音悠扬婉转,既好听又熟悉....是小鹮王!

“小小小小……”苍耳望着来人。

“小什么小?”来人撇嘴笑笑。

“重明!”

于此惊喜现身的鹤重明,今日穿的是通身红色。

红色原是红尘妩媚,但在他身上却还是英挺,再配上其头顶金冠,站在这一地乌漆嘛黑里,要他真像那燎原的星火。

只是这次燎的唯有苍耳的心房。

那苍耳猛从地上蹦起,小鹿一般不管不顾地撞进鹤重明怀里。

他脸上的伤口撞在鹤重明厚实的胸膛只感一阵疼,不过疼就代表不是做梦,要他只顾开心无暇喊痛。

“重明,重明……”

“你怎么被打成猪头了,谁欺负你了,带我去找他!”鹤重明把胸前的苍耳掰到眼前,“找到之后,我可要告诉他,世上只有我能欺负你!”

苍耳再次钻进他的怀中,把脸埋得更深,且用脸描摹一阵.....他带着,他真的带着我的紫玉!

“说啊,这苍狗派到底是哪个敢欺负你,我帮你揍他!”

“没有啦....啊呜呜啦呜啦呜啦.......”

苍耳的这些呜啦呜啦全是委屈,鹤重明抠抠耳朵依旧听不清,依稀只辨认了最后那句:“你三叔好帅。”

“我三叔?”

“对啊,就是我爹爹,他好帅。”

鹤重明掰过苍耳的脑袋,轻轻抚弄几下,道:“那我们俩谁更帅?”

你都摸我头了,当然是你喽....苍耳望着鹤重明的眼睛,认真地道:“还是你!”

得到答案的鹤重明极是开心,双颊渐露红润,如他衣裳一般。

这红晕持续片刻,他眸间浮光闪烁似是想到什么鬼点子,紧接露出灿烂笑颜,大摆美男迷魂阵。

他于阵中潇洒侧身,来到苍耳身后猛然蹲下用双手把住其双腿,再直直站起,把迷魂的苍耳抗在自己肩上。

“你这是干嘛啊?”被举高高的苍耳道。

“带你离开食月峰啊。”鹤重明大步向前道。

苍耳急道:“这怎么可以,还有半月才结课,现在走要犯门规的。”

鹤重明解释道:“我刚随潜火队进来,路上碰到了你那位蒙学监,他与我说苍狗现下这个样子只能提前结课,今日晚些便会通知众弟子皆可收拾行李离开的。”

“那太棒了,我们抓紧走!”苍耳道,“不过话也说回来,还有半月才到我们约定的日子,你怎么今日便到了?”

“因为我想你啦!”鹤重明答得洒脱。

“我也想你。”苍耳这四字说的极快速,像没说一样。

“哦。”鹤重明答得极小声,像没答一样。

一路驮着苍耳行到苍狗正门后,鹤重明道:“苍耳,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背在肩上吗?”

苍耳抱住鹤重明的脑袋晃晃,以此表不知。

鹤重明强忍着笑:“因为把你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所有人都能看到你摔成了猪头,啊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搞得苍耳几次都差点从他身上掉落。

为惩治他这臭屁王爷,苍耳不断伸手揪着他的耳朵,裂着他的嘴角,更撑大他的鼻孔,倒要人看看谁更像猪头。

但他非但不恼,反倒仰头对着苍耳做更丑的鬼脸,当真无所畏惧。

苍耳一计不成,便又想办法,使劲扯他外袍。

“你扒我衣服干嘛呀?”

“我不要别人说我猪头。”苍耳声音里尽是委屈巴巴,“把你的衣服给我,我要盖在头上。”

“那好吧。”见他确实可怜,鹤重明遂将他放下,脱去自己外袍叠成方形盖在他的头上,“开心了吧?”

苍耳点点头,又撑住他的肩,使劲往上跳。

“你又有干嘛?”

“举高高啊。”

“....上来吧。”

苍耳欢欢喜喜,再次占领高地。

这红衣服盖着头,一路走一路随风飘,倒真有那么几分像红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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