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三)(1 / 2)

第三回青不清接风摆阵,黄不凰归去离魂;解密案破计中计,望君心生局中局(三)

大战结束,凤麟洲侍卫们上前检查刺客的尸体,一番搜弄后,几块令牌呈在了鹤苍鸾面前。

鹤瞿如辨得令牌,道:“这不是我们苍狗派的‘狗牌’吗?现在想想这自尽的狂徒用所用剑法却有几分像‘白云诡剑诀’,这些人怕都是苍狗派来的吧。”

此人明明是山贼,与那苍狗派怎会有关系?!

而‘狗牌’的事胜遇之前提过,全因那“狗牌”在当铺能卖个好价钱,有些无路可走的苍狗弟子当掉‘狗牌’换取银两时有发生,所以‘狗牌’流落江湖并不奇怪。但那山贼的剑法的确有几分像棠七律,可苍狗派为何要杀鹥王.....

不对,我鸢王爹爹是苍狗派掌门,他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若是此事处理不好,不是有意挑起我们两府不合吗?

苍耳行思至此,发声道:“鹥王殿下可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啊!”

“我说是谁拿李子丢我,原来是你,你怎么也在这!?”鹤瞿如一眼认出苍耳,再看一眼他身旁的鹤重明,揶揄道:“哦,原来如此。只是我父王的接风宴什么不三不四的‘消遣’也可以带来吗?鹤重明,你真是光屁股推磨,转着圈儿给我们鹤家丢脸啊!”

鹤重明撇撇嘴并没反驳,反倒鹤青耕温言作声道:“瞿如郡主这是说的什么话,苍耳弟弟是鸢王叔的幼子,我们鹤家的子孙,不是什么消遣,郡主怕是误会了。”

鹤瞿如诧异道:“你就是那个私生子?!”

苍耳近来对私生子三字分外敏感,一听这话本已想好的满肚辩白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而吐出“私生子”三字的鹤瞿如似是意识到自己话的唐突,神色有一瞬慌张。

不过她并非因为苍耳的落寞而内疚,而是因为他父亲鹤苍鸾的一记怒目。

“你就是我三哥的儿子吗,谢谢你刚才提醒我,这很好。”鹤苍鸾对苍耳道,“但你是怎么发现他是刺客的?”

苍耳:“我....”

鹤瞿如插嘴道:“还能怎样发现,定是跟他脱不了干系!”

苍耳不想理会鹤瞿如的挑衅,继续对鹤苍鸾徐徐而述:“那自尽之人是山贼,他还有其他同伙,他们称自己为十二血山蝠。我曾在韶光山与他们交过手,所以今日他假扮成侍卫走进梧桐宫,,便被我认出来....他与我交手时未曾用剑,不知他是何门派,只知他掌力惊人....他们那伙人里确有也人拿着‘狗牌’,可未知今日这狗牌真假,即便是真也这并不能证明他就是苍狗派的呀。”

鹤青耕帮腔道:“苍耳这话不假,简单学几招苍狗剑法,取得几块苍狗令牌并不是什么难事。这群狂徒如此刻意将令牌带在身上,多半是为了挑拨离间!于内,挑拨鹥王叔与鸢王叔的关系,于外,挑拨我庙堂与江湖的关系。”

无所不在的鹤瞿如又道:“青耕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在你们凤麟洲遭的刺客,还有心情帮别人说话呢,自己摘得干净吗?!”

鹤青耕被抢白的无言以对,讪笑不语。

苍耳从未见一向伶俐的鹤青耕这般失落,再看那主座上的鹤鸿鹄,头低的比他女儿更甚。总算是明白何谓“青叶茂则红花不盛,繁星盛则明月不明,天下将乱皆因蝉翼为重,千钧为轻,莫辨楮叶,恶苍夺朱”。

鹤瞿如一个郡主敢如此抢白公主,而他三人出席宴席又比圣上晚到,到了竟随身携带兵器....看来这鹥王父子三人想替天下现主之心,已经不遮不掩摆在台面上。

如此,那群宫人虽然有假,但曲盘愣杯却没摆错。

半晌未作声的鹤重明,忽然发出爽朗一笑,道:“鹥王叔,我看这自尽之人虽懂几招白云诡剑诀,但细细观其身法远不如苍狗派,倒有点像我们无言问柳城。而且苍耳之前跟我说过此人在韶光山上凭空推掌就可将其翻覆,听着也有几分‘满月兰庭’那‘香风拂兰掌’的意思,对吧苍耳?”

苍耳激动地点头附和。

鹤重明续道:“想必这人是个江湖混子,偷学各家武功,却都只懂点皮毛。今日不知受了谁指使,拿着那苍狗令牌来这挑拨您与鸢王叔的关系。”

鹤瞿如道:“今日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我鹥王府横遭此祸,怎么所有人都来指着鼻子教训起我们来了,这.......”

鹤苍鸾给挥手叫停了鹤瞿如的牢骚。

鹤重明又补充道:“那其他几个刺客武功平平,剑法招式更不似那白云诡剑诀,绝不是苍狗派中人。退一万步讲,就算这自尽之人是苍狗派,哪个门派不会出几个败类呢?况且,鸢王小世子今夜算是初来乍到,请鹥王叔不要为了个无耻的败类伤了自家的和气。”

他字字句句条理清晰,掷地有声,一洗往日吊儿郎当的形象,反倒要苍耳再次想起楼中楼合卺宴那夜,初见他时,他的那句“你还不快点躲到我后面”给与的震撼与安全感。

只是鹤瞿如的反调是唱也唱不完,她又道:“自家?小鹮王殿下这两个字怕是用的不合适吧?”

苍耳以为她又要拿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说事,忙接道:“我知道自己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我那鸢王爹爹也不太想认我,只把我关在王府里,但我还是认这个爹爹的!此事疑点重重,我也算....自家人怎么不能说话?”

鹤瞿如一脸鄙夷,道:“没说你!我说的是那鹤重明,他哪是我们鹤家人.....”

“行了,都少说几句!”鹤苍鸾再次呼喝,这下整个梧桐宫,怕是根针落地也听得清晰。他紧接道:“我相信此事不关三哥的事,几个刺客而已,我在边疆一天也不知要遇几个,早就习惯了,只是没想到这凤麟洲也不太平。”

鹤鸿鹄早已不敢安然坐在座位,听到这里更是面露惊恐,倾身道:“四弟,都是我不好!这接风宴本是好事,却被几个狂徒给毁掉了,我一定严惩宫人调查清楚,给你个交代,咳咳咳......”

他越说越激动,但可惜孱弱身体不能支撑激扬情绪,渐渐踉跄佝偻,引得鹤青耕连连搀扶。

“父王,你没事吧?”

“父王没事,不要担心了,耕儿,咳咳咳.....”

鹤瞿如再次开口:“真是的,好好的一个接风宴,搞成这个样子,那座位全是血,要人怎么坐啊?”

待安抚了鹤鸿鹄,鹤青耕又温婉笑道:“是,堂妹说的没错,座位是脏了。刚刚本也想请鹥王叔移驾到我骕骦宫去,但我想着雄鹥大将军驰骋沙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斥血而坐又算什么,刚好也给那些在背后做乱的狂徒看看,我们鹤家什么也不怕!”

她话不假,现在的梧桐宫,充斥着刺客之血,尤其是那鹥王府三人的僭越盘杯组,最是血点斑驳。

鹤苍鸾哈哈大笑:“要说会说话,还是我这个侄女,那还是在这坐,就像我在战场上用膳一般!”

宫人得令,立刻将刺客尸体搬走,鹥王府三人竟真的走向那布着血点的座位。

在鹤苍鸾未落座之前,满宫的圣上公主小王等等无论身份何等尊贵之人都是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站着,唯有苍耳不通世故,竟是先鹤苍鸾一步“啪叽”坐在了座位上。

“父王,这小子实在过分,对您一点敬畏之心也没有!”鹤瞿如边说边撸起袖子,一副要把苍耳提溜起来的样子。

苍耳陡然一惊,方知此举对鹤苍鸾来说是大不敬,忙整理思绪,佯装一脸天真无邪地道:“我刚刚忽然想起在尘缨的时候,我们一群小孩子做游戏,总会争着扮那雄鹥大将军。之前只是听说他如何骁勇善战,带兵收了那前龙朝逝去的诸多疆土,本来还以为只是个故事,现在想是见到真人了!都说他只杀恶人和我朝仇敌,所以我只敬他即可,何必要畏他呢?”

鹤苍鸾是头一次听到这话,虽无从判断是否为真心,但他深知在场之人尽管对他长存敬畏,但都是畏比敬深,真心佩服他这个雄鹥大将军的恐怕难有一人。今日这初来乍到的小子,敢言及于此,无论他是否出自真心,心中都是略生感喟。

他拦住怒气冲冲的鹤瞿如,示意她随自己安稳落座,勿再生事。而在正要落座之际,他又看似不经意地道:“你说你鸢王爹爹不认你,可我认你。只是你这个名字不太好,犯了我的讳。你娘既然是羽家来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叫鹤珝吧。”

苍耳愣了半刻不知此话何意,身后的南星忙碎步移来,在其耳边提醒道:“世子殿下,‘珝’字是美玉的意思,快谢过鹥王殿下,他这是认了你是鹤家人呢!”

“苍耳,哦,不对!鹤珝谢过鹥王叔!”苍耳立刻扑通跪下。

而他这一跪,像按动了宴席开关一样,转瞬间满宫歌舞声起,而那先前一场血战华作飞烟,一番争辩都成祝酒词。

众人皆入座后,佳肴美酒很快呈了上来。

鹤瞿如一杯接一杯的哄鹤苍鸾喝酒,两人聊得不亦乐乎,与宴席之乐融融恰恰。而鹤鸿鹄因刚刚的情绪波动身体始终未能恢复,鹤青耕便一勺接一勺的喂他喝药,与宴席之乐极不搭调。

两边虽都是父慈女孝,但一乐一悲实在耐人寻味。

苍耳一根筷子三人用,把那些自己见过的没见过的美食分于南、荆一同品尝。

吃的满嘴油花的荆芥问道:“苍耳,为什么鹥王认了你,明明我看他还是一副很不相信刺客跟你爹爹没关系的样子。”

南星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那鹥王定是被苍耳那句‘见不得人的私生子’给触动到了。”

荆芥恍然道:“你是说鹥王也是‘私生子’?!”

南星做了噤声的手势,道:“你小点声!”

荆芥点点头,小声道:“你继续说。”

“鹥王确实是先帝的私生子,并非先后羽氏所出。他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找来了白玉京,说是娘亲临终遗愿,要他来此认爹爹。”南星继续道,“但你想那羽后是什么人,她当年嫁与凤帝之时,可说是下嫁,怎会接受这么个凭空出来的儿子,便立即把他送到了边疆,逼他从小上战场打仗。可她不曾想鹥王殿下天生神勇,还战无不胜,不但没有在战场上有个好歹,还慢慢地成了人尽皆知的雄鹥大将军。”

苍耳道:“怪不得,那既然如此,为何先帝不选鹥王叔做圣上,圣上身体看起来不太好......”

南星道:“先帝驾崩的诡....突然,生前也未言及立储之事,死后更无遗诏。而当时鹥王殿下在边关,鹮王殿下不知去向,鸢王殿下一心只在武学,只能由作为长子的圣上承继大统了。”

苍耳道:“那圣上不就是话本里讲的,讲的........”

“傀儡皇帝!”苍耳、荆芥异口同声。

南星忙堵住二人的嘴,道:“嘘!都说了小点声。”

坐在一旁的鹤重明见苍耳三人鬼鬼祟祟,随即用脚踢了下苍耳,道:“不谢谢我啊,帮你那不认你的鸢王爹爹说话。”

苍耳一边赞叹他的腿为何如此之长,这么远都能踢到自己,一边又不想要他太得意,遂决定不亲自说出口,反用手沾了他本不喝的杯中酒,在桌上写下了“谢谢”二字。

鹤重明有样学样,也用手沾了他一直在喝的杯中酒,在桌上写下“好哥哥”三字。写完后,他指指那字,再指指自己,挑眉道:“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