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绪之泡在木棚里,温凉的水让他觉得很舒爽,起初脚还有些刺疼,而后疼痛渐渐被药汤缓解了。
这浴房光线昏暗,与皇宫里宽敞明亮的汤池差了不是十万八千里,但就是这狭小的地方让他感觉心安。心中的局促感与压迫感消失了,这里他待着很是自在,整个人愈渐迷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绪之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弄着他的发丝,他睁开眼睛警惕地问道:“是吴叔吗?”
身后人沉默,未出声。
他本想回头,但在瞟着地上佝偻的淡影后就放下了警惕,轻声道:“谢谢吴叔了。”
顾绪之双手也有磨出的水泡,揉搓发丝比清洗身体要复杂些,有人帮他,他还是很愿意坐享其成的,毕竟被人伺候惯了。
头上的手指一阵忙碌后,舀了水替他冲了皂角,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顾绪之也不在木桶里泡着了,用布巾粗略擦了擦头发,穿上吴叔替他准备的衣衫,走了出来。
吴叔已经再次等在了门外,顾绪之提着灯盏出来后,吴叔接过他手上的灯笼,引着他走过屋堂,拐进一间角落的房间,将灯盏再次放了进去。
顾绪之自然跟着走了进去,屋子里布置及其简单,如果将里面的床和桌拆了堆放在一起,顾绪之绝对会认为这是一间柴房。
……一间专门收拾出来屈辱他的柴房,想想有点发笑。
桌面上简单摆放着一碗面,还冒着热气,吴叔与顾绪之颔首示礼后准备退出去。
本来顾绪之的怨怒心情暂时得到了缓解,但这一切又随之被打破。
吴叔退出门后,将房门锁了起来。
顾绪之倏然一惊,不顾手上的疼抓着门扣用力拽,试图将这腐朽的房门扯开。
他没有石破天惊的力量,门板自是稳固如泰山,屹然不动,而吴叔的脚步声也随之远去,他叫喊也无人响应。
顾绪之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简书又赢了。
将他带到院角关起来,找一个又聋又哑的人守着他……是了,这就是所谓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西北平定,稳固,简书从边境回来,开始结党营私后,每一次争锋相对,顾绪之绞尽脑汁都没有赢过,一次比一次输的惨,到此刻他的自由已沦落到巴掌天地。
桌面上的那碗面已经凉透了,一团一团糊在一起,顾绪之现在也不会再计较食物卖相如何,味道怎么样――一切只为填饱肚子,活下去,再想尽办法复国。
……想着复国的重任,顾绪之就脑仁疼。
吃着、吃着顾绪之渐渐平静了怒气,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容,碗底竟然藏着两颗打好的鸡蛋!
忽然他就有点不知所措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意外惊喜。
是谁呢?吴叔还是那个叫阿朔的人?
顾绪之心里有个猜测,但也觉得没有必要去计较究竟是谁,备受挫折后,顾绪之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所有意外了。
……无论这意外是惊悚还是惊喜。
眼皮如约沉重,不出所料,简书又在碗里下了药,无论他被药了多少次,顾绪之还是不能接受,总觉得有一天,吃了药,就会被一毒不起……
亥时末,房间的走廊上出现了两个身形修长,这两个人拉扯着,像是下一刻就要大打出手打一架。
走在前面的是简书,而后被拽着的李青朔。
简书死死的抓着李青朔的臂袖,试图将他往某处拖。
臂袖被抓成一团,李青朔瞧着眼睛都直了,他蹙着眉头,急切地喊道:“你松手
,赶紧松手,我这衣衫就要被你扯坏了,这布料能染成这色泽可不容易,我废了好几件,哎……哎……”
“你闭嘴,”被嚷多了的简书也不耐烦,“你一个大男人,成天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闲的慌。”
“嗯,有那么一点,”李青朔直言不讳觉得不能这么回答,立即改口,“不对,很忙。”就算闲,他也乐意,不然简书又要给他找事。
简书就这么拖拉着李青朔,直到顾绪之的柴房屋门前才松开手。
李青朔甩甩手臂,一边抚平衣袖上的褶皱一边不满地说:“你这么偷鸡摸狗地干什么,打断别人的腿不用半夜三更,让你手下俩小将,一人一脚妥妥的,你要是心里不满意,我还能给他治好,打断治好我们再打断,怎么样,保准你气消为止。”
简书瞪了一眼李青朔,默默地打开门锁,先一步进了屋。
李青朔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内心嘲笑简书的狗胆。
桌上的碗空了,顾绪之此时躺在床上,而他的腿却搭在地上,这模样像是迫不及待的地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