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书看着装模作样的顾绪之，摇摇头，未拆穿他，而是拾起地上匕首，吹了吹匕首上不存在的灰尘，拔刀，慢慢走向顾绪之。
他将匕首的刀背抵上顾绪之的颈部，带着笑意道：“皇上这是同意跟我走了，那以后就可别耍什么花样，不然……”
顾绪之被简书这变幻莫测得诡异心思弄得紧张——不是不杀他吗，怎么又拔刀相向了。
“……不然，”怎么样，简书并未说出，只是翻转刀背带着嘲讽的意味一个劲地盯着顾绪之笑。
而后他越过顾绪之，走到护城河边，蹲**姿，对着污堪的河水剃掉自己胡须，并用那带着死人气的水洗了洗自己的下颔。
顾绪之蹙眉看着简书光洁的下颔，忍不住嫌恶道：“你恶不恶心。”尽管他也是从这河中起来的，但活人和尸体还是有区别的，而现在水中的尸体快飘过来了。
“皇上恶心了，”简书一边落话一边走进护城河中，眼睛飘向更上游，像是在等待什么。
须臾，简书竟然在河中拽上了一具身形与顾绪之相差不多的死人，一气呵成地拔下尸身的衣服，然后在顾绪之认为嫌恶的河水中荡了荡，拧干水后丢在了顾绪之的怀中，“穿上。”
……命令他？还死人的衣服，这立刻报复的心思比以往更明显了。
顾绪之抿着唇，暗自咬咬牙，手紧捏着湿腥的衣服，非常时期他忍了，以后一定让这狗东西生不如死。
“需要帮忙吗？皇上？”简书从水中起来，打量着正欲脱外袍的顾绪之。
顾绪之冷眼看着简书，觉得没有须发的他更碍着他的眼了。
都说刀剑无眼，更何况是战场之上，顾绪之望着一脸干净的简书，心中不免抱怨道，怎么当年在战场上竟然没有刮破他的脸，一个男人长得比他还俊朗，心里怎么都不服气。
……真没见过当将军的人这么爱脸面的人。
“皇上看什么？”简书蓦然问，“真要我帮忙？乐意之至。”
顾绪之冷哼一声，敛回如刀目光，默默地脱穿衣衫。
他被人伺候惯了，费了好大功夫才穿好衣服，然而就在他收拾好自己准备问简书什么时候走时，怀中又被扔过来了一个包袱。
简书指了指包袱示意他打开。
一看包袱，顾绪之气愤地直接骂出了声，“狗东西，竟然这么捉弄朕。”
他被气的一时脑抽，竟然没想到简书想擒他定是会带上行装的，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罪臣耍地团团转。
简书不气反笑道：“皇上，带湿气的衣服穿着不好，罪臣想了想还是不能太苛责你了，这衣服也是罪臣的，你可以选择不穿……狗的衣物，况且皇上宽衣解带，这模样罪臣从来没见过，特别想看看你会不会，若不然逃亡之路罪臣还得伺候你。”
“你……”顾绪之恼怒地盯着简书，看着他带着邪魅的笑容，眼睛似乎都要喷出了火。
——有什么好笑的。
一回生二回熟，顾绪之用他最快的速度穿上简书的衣衫。
俩人身形相近，这灰色衣衫很合适，只是某些人眼光不好，颜色和样式非常难看。
“走吧。不等了。”简书见顾绪之穿好衣服说道。
“等谁？”
话一出后，简书不在眺望护城河，而是敛回目光看着顾绪之，“皇上还有闲心关心别人？我以为你只顾及自己的感受。”
“你、你太放肆了，简子俞。”顾绪之伸出手指着简书的鼻子，“朕什么时候不顾及了，上至王宫大臣，下至黎明百姓……”
简书打断顾
绪之，带着惊讶，道：“皇上竟然还记得罪臣的字，真是不幸惶恐，我以为你恨极了我。”
微顿后，他继续说：“皇上以后还是别自诩‘朕’了，早些习惯，指不定以后都不能这么称呼了，逃亡路上还会暴露身份。”
简书这一闷棍将顾绪之敲了个透心凉，“朕……我知道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顾绪之不得不暂时忍气吞声，他暗暗深吸几口气，心道，朕一定不会让你这狗东西得逞，江山他一定会找回来。
——云国还有辖境，皇叔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此时，顾绪之眺望了一眼碧蓝晴天，这么晴朗的日子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与简书身处何处。
他虽然从护城河中起来，离开宫墙也有一段距离，但却不是河对岸，如果被晋国士兵发现俩人都在劫难逃。
“皇上，你现在是不在想去了衢州，顼王辖境？”
顾绪之眉宇紧蹙，明明让他不要自诩，可这狗东西还口口声声叫“皇上”，真是句句挖他心窝，他忍不住道：“不是说要隐藏身份，你这是何意，嘲讽？！”
简书将匕首重新扔给顾绪之，“你还是带一件武器防身，这天下毕竟很乱。”
顾绪之觉得简书句句含有歧义，语焉不详他怎么也猜不透，曾经猜不透，现在依然如此。
——警告威胁他，又要给他匕首？
城门刚破，简书想要带着顾绪之出城并不难，只是让一代君王钻狗洞真是让他再次黑了脸。
有了前车之鉴，顾绪之这一次伫立在狗洞之前拧眉瞪着简书，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简书率先士卒，躬身将狗洞周围清理了，随后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顾绪之，“我先，是否钻随你，但这是最近最安全的一条路。”世人都知道一代君王“士可杀不可辱”，无论晋国的谁都也不会料到顾绪之会被人换一身仆从衣服，钻狗洞逃亡。
简书就像钻过数次狗洞，他麻溜地从顾绪之身边消失，来到了墙外的另一边。
见此，顾绪之突然道：“你是不是爬过很多次这个？”
简书躬身，跪趴在地面透过狗洞望着对面的顾绪之，见他指着狗洞说“这个”，他敛收脸上所有表情，向顾绪之伸出手，带着轻缓平和的语气道：“过来，只要你过来我送你去衢州。”
衢州，这诱惑的确很大，但顾绪之不会上当，简书用这种丢失颜面的方式来打压他？
“我不信，你没有其他办法？”顾绪之不屈服道。
简书抽回手，改坐在了地上，背靠着狗洞旁，用顾绪之可听见的声音道：“长安，你可听见那些脚步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