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绪之水性略懂,却不精通,从卓芳园的外池到水域交汇处耗费了他太多力气,但他却不能停歇下来休息片刻。
从被架出殿外,再被晋国士兵围困,他就被泼一路逃蹿,而此已被定为了逃国之帝。
既然已经逃了……从此刻开始,他不得不为以后的自己打算。
屋漏偏逢连雨夜。
顾绪之在水中行径到卓芳园时,一批晋国士兵也追寻到了此处,他们四处搜索他的身影,喧闹一片,顾绪之还未来得及大吸一口气就不得已将头没入水中。
而此时他也行至到了水域交汇处。
水面看似平静,然而水下却暗流汹涌,顾绪之一个不备,失去了控制自身的能力。
冰凉的水涌入他的喉部以及其它感官,胸口也似乎被呛满了水,这一冲击让他脑子懵然一霎,他几欲想挣扎起身呼吸、咳喘,但他却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嘴,以防止自己挣扎冒出水面。
这一动作,顾绪之忽然明白,原来自己这么害怕死……
他的身躯似乎被灌进了太多的水,愈渐沉重,他伸出手去抓住一切能握着的东西,然而从手中滑过过去的只有那抓不住的水,缥缈虚无,就像这云国江山,即将失去的性命一样。
所有的一切――人和事都那么的不甘心。
简书,你他娘的真是狗嘴子。
在意识模糊之前,顾绪之唯一能想到的是“云国君主顾绪之,未防止自己被晋国抓住,溺水而亡,尸体肿胀……”
虽不美观但至少也是殉国而亡吧,对亡魂来说他也算有一分薄面。
随波逐流,生死两线,只不过弹指须臾。
当顾绪之再有意识时,只觉得自己身下特别硌,就像睡凹凸不平的小石子上,硌得他背疼。
这么疼,会不会被水流冲到哪里了?!
是没死吗?
他想撑起身体重新挪一个地方,手指微微一动,还未来得及睁眼,耳边传来了嘲讽的声音。
“喲,醒得挺早的啊!还以为要等上一两个时辰。”
这声音对顾绪之来说尤为熟悉,他倏然睁开眼睛,瞪着眼前这张俯瞰着他脸的人。
微高的眉骨下,眼睛似乎有光芒,但注目后感觉却是一处深渊,让人深陷……恐慌。
突然,他一个激灵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蹬着腿迅速向身后移,这会也顾不上石子硌手了。
直到不用仰望眼前人才停下来。
“你……你……”顾绪之震惊道。
“皇上一向言之凿凿,今个怎么话不成词了。”
“你……怎么没死?”他惶然竟道出了心声。即使脸上布满胡须,三年不见……这也是他最不想看见的脸,做鬼也不想见。
这不正是那被定了谋反罪、被他御赐毒酒,之前被某将士称呼的谋逆之臣简书吗!
“死?”简书眉宇一扬,用一副“把玩玩物意犹未尽”的模样道,“皇上活的好好的,罪臣怎么舍得独留你一人在世,怎么也得带上吾皇一起下地狱,这不,罪臣现在来找你了,等这一天我可等了好久。”
顾绪之警惕地瞪着简书,畏惧依然。
他依然是剑眉星目,眼眸深邃让人捉摸不透,那蓄留的须发有几分山贼之相,少了朗逸,却多了几分非凡之处,比当初在朝堂上更为英气,不过这俊朗的山贼模样让他心中更为惶然。
——眼下自己狼狈至极,那带着污泥、腥气的皇家黑袍紧紧地裹着他,不仅皇家颜面无存,还感觉自己低了简书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