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重回当下。
待唐末荼说罢自己跟随出去以后发生之事,在场旁听众人皆目露震惊,不敢置信,质疑。
“大师姐会做出此事?不,我不相信。”
“大师姐性格是不好,但我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啊,一家子兄弟姐妹,她不至于这样做啊!”
唐申亦是如此,略一抬手,窃窃私语即止,同门巴巴地看他。他没有矜持沉吟,径直沉声问:“末荣,你过来说,如此一回事。”
唐末荣走到唐末荼身边,面色苍白双唇发颤,尚未发言,“噗通”一下便给跪到地上。他一直盯着唐末影那处看,师兄裤腿艰难剪开以后血肉模糊的惨状,让他无法说出虚假隐瞒之言,倒豆子似的都说了:“我……千错万错都在我,莫不是我一时意气引二师哥出去,便不会遭遇此事……我、我也没想遇到大师姐,大师姐她竟然……她和许多江湖人在一块,有人指认我们是幕后黑手,他们都信了……所以大师姐她,她抓着二师哥……为了撇清关系……”
这番话说的颠三倒四,在场人却不笨,都能听懂事情来龙去脉。唐末荣是当事人,他的话怎能不信?若唐末徽真的为了撇清关系而重伤唐末影,未免叫人心寒……
唐申点出疑点:“他们如何会指认你等是幕后?”
“我……有一少年是霹雳堂之人,许是看出我暗器手法。还有一少女,她先前被我等所擒,许是侥幸逃了出来……”
唐申展眼扫去,先前负责内部巡逻的几个弟子满脸苦涩抱拳而出:“原以为城墙上有人看守,加上麻药麻痹擒来的两人,应当无失……是我们看管不力,自愿领罚。”
“往后再说。”
巡逻弟子心中忐忑,偷偷抬眼看唐申,见他攒眉蹙额,然后摆手:“此事亦有我之过,若非我查看文书入神,便能察觉此事。你们原也不归我管辖,我更是没有权利干涉尔等任务,惩罚之说,无从谈起。”
请罪的几人刚松了口气,又听唐申说道:“有些话,末影清醒时不好说,但到底我已……不再是内堡之人,你们不必喊我师兄。时至如今,你们且自去,末影这里我看着便行。”
言下之意,是避嫌不管此间诸事。
众人皆为之一怔,随后议论纷纷。其中一人脱出,他虽面有哀色,仍径直作问:“你所言可为真?”
任谁都知道唐申这句话背后代表了什么。
一旦现在夺得了代理任务统领的权利,若能完美、不,若能顺利完成任务,他必然会受到嘉奖。同届弟子的赞许算不得什么,入了长辈的眼,便是大造化。
唐申答他:“在场中人皆可作见证,怎作得假。”
不等此人开口再说,三四个人前后脚的时间走出了人群,不甘示弱回视他,显然欲要参与此番竞争。
一部分人心道:原以为他有二师哥撑腰,定颐指气使,把我等指挥的团团转才好。没想对方并不是个黑漆皮灯,如此甚好!
一部分人,特别是栖羽堂下因唐末影而对唐申有好感的则不甘:申师兄乃是大有才能之人,与末影师兄更是要好,只不过世常一薰一莸罢了。而今末影师兄受你们所累,却还有脸对申师兄啧有烦言?
又听冷哼,一女弟子负手迈步出,乃队中除唐末徽和唐末影外排名最高之人——唐辰兮唐末兮。她与唐末徽关系不差,身手好,性子亦强,几个脑充热血的人当即冷静下来,无声后退,表示愿意听从她的吩咐。
唐末兮冷着脸说道:“既然没有人有意见,便由我来负责罢。现在要做的事情有三件:第一,把最后的痕迹扫干净;第二,所有人按计划隐藏好;第三,我相信大师姐一定有苦衷,向她报告此间事情。”
她两眼扫过众人,点到:“末荣,堡规有赏自有罚,二师哥之事你难逃其咎,但如何处置还得看大师姐和二师哥的意思。所以此事暂且按下不论,第一件比较繁琐的事全权交给你。第二件事就不必说了,早前计划里已全数安排好。而第三件事,我点到的几个人随我来。”
她开口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多是与她交好的女弟子,唯有唐末荼一人为男,约摸是看在唐末薇的面子上。
虽说唐申自语不再是内堡弟子,在场诸人却是没有一个敢端架子像命令外堡弟子一样命令他,毕竟再怎么说他还是堡主弟子。故此唐申领栖羽堂弟子以及唐末影唐末吾离去,亦无人敢拦。
唐末兮把被她点名的人叫到一处,首先盯着唐末荼看了会儿,问他:“师弟,你先前所说大师姐之事,可是实话?”
唐末荼苦笑:“怎敢欺骗师姐?”
唐末兮双手环胸,与诸位好友对视一番,脸上神情露出明显的疑惑:“我也不是怀疑你所说的话,只是我们与大师姐相熟,知道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姑娘们叽叽喳喳附和:“是啊,大师姐不会这样做的吧!”
唐末荼心中苦笑:你们又不是没有看到二师哥身上的伤,怎的就一口否决呢……不过,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
“好了,这个问题如今不论我们怎样讨论都是无解,待见到大师姐再说吧。”唐末兮随意摆了摆手,而后说,“先前末荣说的其实不错,塔外围的事情,还有四层、二层、五层的事情都没有和她说呢。我的想法是,要不咱把衣裳换一换,也作那江湖浪客混入其中,与大师姐汇合起来?”
有人赞同:“可以啊,反正我们一群女子,别人不会太过防备。”
有人反对:“不行,这样不是抢了大师姐的风头么。大师姐谋划这次任务本就是为自己造名声,我们不该用这种方式插手。”
“那,要不然用暗号留下印记?”
“可是霹雳堂那些人也在,要是被他们看到了,可会不太好?”
“那让我想想。”唐末兮皱起两道漂亮的细眉。
能争取得“辰”这个字号,她不是笨人,只是现下与寻常任务有所不同,就怕一不当心坏了唐末徽的好事。
“师姐,师弟有一言,不知当言不当言。”
“说。”
唐末荼见无人说话,鼓起勇气建议:“据我所见,霹雳堂有人身处大师姐身侧,以他们与我等素不相能的经验,怕是会令计划横生枝节。其次,如大师姐表现的对此处过于熟悉,反易吸引霹雳堂注意,遭他们拆穿。实则,我们连大师姐是否需要此番通知亦不清楚,或许……”
“这种话不必再说了。”唐末兮瞥他一眼,面有不悦,“你大可想想,若是你在执行任务时忽然发现计划未按照你所设定进行,你心里定有不爽利。”
唐末荼不复言,心中所念,尽是唐末徽在同行人逼迫下时,其眼中流露出的戾气。
唐末兮哪里会注意他,继续道:“不如这样,左右我等将进入机关暗阁,届时留意到大师姐在何处,便往弩箭或者其他一类机关上作暗号,如此告知大师姐。”
“啊呀,这个可以。”
年轻的姑娘们很快热烈讨论起来,唐末荼几番张嘴,最终都没能插上话,点头应过后摸着鼻子,快步离去。
塔中虽有机关,但显然并非为了守护什么秘密,更相当于唐家堡暗藏的地下密室,一部分用于予人空闲试练身手,一部分用于参考试验新旧机关。除了四、五层,每层皆有一处属操控机关开关之地,便是唐家弟子潜藏之处。
不久,唐末荼寻了二层内部来,到唐申身侧。
左右来往匆忙,狭窄的过道中铺着从四层搬来的矮几,勉强凑作安放唐末影的小榻。
唐申按着唐末影给唐末吾换药,人昏了过去不错,但仍能感觉到身上疼痛,不自觉地挣扎,冷汗早把衣裳浸湿。见唐末荼来,他头也不抬,问:“何故愁眉苦脸。”
“唐申师兄……”
唐末荼瞥了唐末吾一眼,欲言又止。
“有什么便说罢,无需避讳什么。”
他知唐末吾并非哪方党羽是个不管事的,故犹豫了半晌,细声与唐申道:“唐申师兄,我听兮师姐所言所谋,恐有不好。”
“此话怎讲。”
唐末荼道:“兮师姐性子要强,难听人劝,此番悉皆点了与自己相好的女弟子,一番高谈阔论。但据我所闻,诸位师姐师妹恐是操刀伤锦,难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