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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程密藏·十一(1 / 2)

后两日,自雷元江忆起师天徒背景,霹雳堂诸人与师天徒的关系突飞猛进。可惜术业有专攻,师天徒擅长的是周易阵法,因不少玄奥的阵法都承自古籍,所以才对古文字有所涉猎,事实上并不具备唐申所有的解谜能力。他尽极所能依然理不清线索,只能惭愧地告知雷元江自己毫无头绪。

雷元江并不过分在意师天徒的成败,或许是时间并不紧迫,或许自信自家侄儿有能力揭开谜底……不论是哪个,他终归是令莫秋雨去让欧阳朝阳从那名拾取金珠的下人口中打听此物由来。略微有些出乎雷元江意料的是,欧阳朝阳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并未将这一切告知其他人,而是全心全意配合他们。

听罢莫秋雨转述欧阳朝阳的表现,雷元江批道:“欧阳朝阳此子倒不似他爹那样甘于装糊涂,瞧他如今为了摆脱束手待毙的局面,狠得下心来与外人联手将父姊摒除在外,实非池中之物。若能给他一展拳脚的机会,来日鲤跃龙门的几率不小,只不过未来如何,还需看他的造化。”

师天徒就坐在雷元江下首,他对人情世故不求甚解,对此便也不发表见解,只追问:“莫小兄弟,询问结果如何?”

“那人回答的倒简洁干脆,说事情过去的时间有点长,仅仅记得确实是在薜荔园中捡到。”莫秋雨看向雷元江,得到他同意后,对师天徒露出略带自得的笑容,“但是我稍想过后也有问出其他东西,我问他那日在薜荔园做什么、可曾遇见什么特别的事。他回复我那日薜荔园里的老树枯死,于是重新栽了一批树苗,他正是在清理手尾时偶然在九天雕像附近发现这枚珠子。师公子,你觉得这薜荔园与金珠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

欧阳府八方皆有一人高的八神兽雕像坛,似乎是自开府以来就立在哪里,因为石材平平雕刻手法平平,众人向来拿它当寻常摆设。

师天徒无意识地掐着手指,皱眉自语:“薜荔园……薜荔园……它在府中西北角,而代表西北方位的八卦,先天伏羲为艮,后天太乙为乾。艮有‘兑艮乾坎’,而乾则有‘乾巽震兑’……石鹤附近……金珠若与秘藏有关,又是为何百年不被旁人发现,唯独那日老树换新才重出人世?金珠之上的‘子’字为何意?是时辰、是妻儿孩子、还是有其他特殊含义?”

洛戈不及莫秋雨一半聪明,见师天徒一叠声地问下来,他满脸迷茫如听天书。雷元江观师天徒和洛戈的模样,暗道若是自家侄儿,只会得出结论然后告予他,哪里有这么多疑问,果然还是自家侄儿聪敏伶俐。这样心满意足地比较罢,他拿起果盘中的小刀和梨开始削皮,浑然一副等待讨论结果的模样。

师天徒前面一番八卦术语莫秋雨听不懂,后面一句却是清楚明白,于是他试着插话:“或许,这金珠与那老树有什么我们未曾察觉到的关联?不过树早已削砍而去,如今想找那也是找不得的……”

“金珠和老树……西北是艮还是乾……老树……金珠……”

师天徒眉头紧皱,双手十指皆摊开用以掐算。莫秋雨看他艰难的模样,再给他提意见:“莫不是,那卦文并非指的方位,还可能有其他含义?”

师天徒摇头:“若非指明方向,难道还能是一笺卜凶吉的爻文——”

“等等。”师天徒顿了顿,目光落到莫秋雨身上,忽有所悟,“或许,此文有可能不完全是指代方位?”

师天徒当即站起身,来回踏起步子沉思——这个似乎是他思索时最常有的动作。

上首那头,雷元江削完梨,沾了满手的梨汁,盯着桌面上断成了好几份的果皮,不知怎么又是一声叹,唤来莫秋雨叫他们分食,同时道:“秋雨可知,你们大公子能将梨削成兔子或者金鱼等等模样。”

莫秋雨原本受宠若惊,一听雷元江的话,嘴角一抽竟是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在师天徒终于抓住关键,想通了问题所在,朗声道:“我明白了!老树是木,金珠是金,木为震、金为兑,当得是‘震兑’抑或者‘兑震’,联系起代表西北的‘乾’或者‘艮’,正是那译文第一句‘乾巽震兑’!故而这四组爻文翻译过来,第一横组为太乙后天,第二横组为伏羲先天,第三、第四横组则为五行!”

他说的又快又急,一股脑儿地将所得述出,然后提笔研墨在之前翻译的纸张上涂画:

太乙八卦;伏羲八卦;五行

乾(西北);巽(西南);震(木)兑(金)

坎(北);坤(北);坤(土)离(火)

离(南);震(东北);坎(水)震(木)

兑(西);艮(西北);乾(金)坎(水)

如此一来便是一目了然,师天徒将纸呈给雷元江,并以手指道:“金珠若是真的与被砍伐的老树有因果联系,便是这木中之金,而剩下的物件,大抵就是北面土中之火、南转东北面水中之木、西转西北面金中之水。”

雷元江拿巾帕抹净手,随意掷于桌面,答曰:“好,秋雨洛戈,你们便随子齐走一趟,去将剩下三样事物寻出来吧。”

莫秋雨、洛戈二人领命,与师天徒一并离去。

雷元江目送他们远去不时,腰系翡翠玉牌守在门外的霹雳堂弟子快步迈入屋中,双手奉上信笺。雷元江贴身近卫有十,皆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一般只听从他的调遣,而跟随在他身边的常在二到四名之间,剩余则留守本家。翡翠腰牌却有十一,多出来的那块乃为新制,拥有除雷元江外唯一拥有调遣近卫的权利。其质地与工艺拉开另外十块多少条街不提,在谁身上也不必多说。

雷元江把信拈来一读,面上不显喜怒,翻罢后敲着桌面对那年纪不大的贴身护卫道:“罢……蓝斓的事情怕是再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这件事叫旁人去做我不放心,让莫赟回来负责。”

护卫应是,刚想退下又被雷元江叫住:“世融,刚刚才送信来,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越儿和莫赟都不在,你且留步与我说会儿话。”

那护卫顺从地站在原地,勉强算得上清秀的面庞之上,神色木讷。雷元江扬手掷了小刀给他:“世融来,削只兔子予我,要果皮不断的。”

青年护卫在一旁水盆中洗了手,走到雷元江身边,讷讷地为他削起梨来,也不知道要说话。雷元江看他呆怔的表情,摇了摇头:“想本座将你带在身边增长见识的时间也不短,一年半来却也不见你人变得机灵点,待过些时日回总舵,不得又遭你爹诚惶诚恐与我说你当不得此职。”

护卫名盛世融,是雷家家生子。盛世融父亲也曾是近卫之一,与雷元江同辈,因为积年旧伤自知无法担任此职,雷元江便索性让他安享晚年,将学有小成的盛世融带在身边。盛世融性格呆闷之余还算通晓勤能补拙,所以在习武一道之上有点成就,单看待人接物倒与洛戈有些许相似,不过洛戈是迟钝,其天赋及悟性是他远不能比的。

雷元江随口一说,盛世融却即刻单膝跪地,惶恐道:“世融若有不到之处,还请舵主见谅!舵主……舵主是否也认为世融无法担当此任?若是如此……世融定不会令舵主为难,这便卸任离去。”

“你……”雷元江一揉眉心,面上难得露出无可奈何,“唉算了,起来吧。令你削个果子,好端端的削到地上去了。”

盛世融诺诺称是,站起身后继续手中活计。雷元江继续道:“遣你去了莫赟那儿一趟,他没有什么话要你带来?”

“没有,只令世融将唐门透露的消息告诉舵主。”

“蓝斓的事情,也没有任何进展?”

“没有,左使与当地县衙一并调查,但是行凶之人缜密,没有线索遗留。而尸体已经腐败不堪,再验也验不出结果,怕是只能以死无对证结案。”

雷元江叹气:“如此一来,却是我不知以何面目面对越儿。当初费了多少口舌才让越儿将重点放于这秘藏之上,而今看子齐胸有成竹一步步解开谜题,我既为完成与五毒教的承诺而开心,又为查不出一个小小凶手从而给越儿一个答案而苦恼。能做到这般悄无声息了结一人性命的,除了唐门杀手,这世上还有几何?能绕开我霹雳堂的又有几何?现在想来,叫人隐隐不安啊。”

盛世融双手一顿,好一会儿轻声道:“舵主,若、若为许大公子一个心安,指一人……”

话还未说完,雷元江便叱道:“胡闹,我与你说此事,是为了提点你暗中可能有人与我们作对,你倒生出这等馊主意,栽赃陷害之事哪是我辈所为?”

他面色不渝,再道:“且你大公子是何等聪明之人,欲蒙蔽他只有一种办法可行,那就是他不曾接触过故而根本不知道。我怎忍心欺瞒于他,不过是他不问、我不答罢了。”

见盛世融目露愧疚欲二度跪下请罪,雷元江心烦摆手:“你这时不时请罪的习惯到底何时才能改?想我当年是见你年纪与越儿相仿、武功底子不差,才欲培养你做这近卫之一,将来多少与越儿有些共同语言。你倒好,一整个呆头鹅似的,前些日子好容易再见越儿,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叫越儿安心用你,只得当夜将你遣去联系莫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