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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共室(1 / 2)

“哎哟我——”

脏话差点脱口而出——刚奔到不语斋阶下,我还没来得及踏上木梯,踩到颗生了青苔的石子,滑溜溜地,险些让我摔个四仰八叉。

我手舞足蹈地扒住湿哒哒的扶手,好歹没有跌进泥水里,松了口气。

这都到不语斋外面了,如果有失体统,里面的人肯定听得到,怎么都得控制一下自己,不能乱说话,嗯,不能乱说话。

这般想着,我扒拉着扶手走上去,站在紧闭的门前,胡乱将手上的水往身上蹭了蹭,然后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

“……”

里面很安静,安静得仿佛根本没有人。

耳边只有雨水噼里啪啦打在瓦上的声音,除此之外,世界一片静谧。

我失落地站在那儿,一颗高高挂起的心,重重坠了下去。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内室一片漆黑,虽然窗户仍是敞开的,却因为月亮被雨云严实地遮住,光线昏暗,只勉强能看见窗前那架古琴的轮廓。

“不在吗……”

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虽然明知道,被爽约了三天,又是下着雨的潮湿天气,换谁也不会乐意再到这里,等一个可能不会来的人。

我泄气地耷拉着脑袋。头发和衣服都被雨丝淋湿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体上,透明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到衣襟间,被穿堂风一吹,冻得我打了个喷嚏。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有些后悔没带把伞,不知雨何时才会停。如果直接淋着暴雨回方府,说不定又要高烧个几天几夜,到时候,王妃估计更不会让我出门了。

便只好站在不语斋内,安静地听着雨声。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架古琴,生怕怕它上面会沾上从窗户溅进来的雨水,我快步走过去,顶着雨费力地关上窗,然后蹲下身,拉开袖子,拿里衣擦着上面的水珠。

许是太过专注,又许是雨声太大,我竟没发觉,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方姑娘?”

我猛地抬起头,心率瞬间冲上一两百,从地上弹了起来,往门那边跑去。

不知云述到了多久,一身蓑衣上全是雨,只无声地站在那里。我冲到他面前,急急道:“云述!你家公子呢?”

少年目光冷淡地看着我,声音毫无波澜,像是在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说话:“公子回驿馆了,雨太大,我过来关窗。”

我不知所措地停在原地——他的态度变成了刚开始时的那样,客气而疏远,完全不是上回一脸促狭地看着我和宾以寒的那副模样。

一时不知该怎么对待他。

云述的目光越过我,落在紧闭的窗上,顿了顿:“是方姑娘关的窗吗?”

“是的……”

“有劳您了。”他不咸不淡地躬身道,“无事的话,方姑娘还请早些回去,免得夜深不安全。”

“云述,你听我解释,我前几日发……”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云述打断了。他的语气变快了些,情绪有些激动,却被生硬地压了下去:“方姑娘,公子那日等到了亥时。”

“从午时开始,就在这不语斋,一直等到了亥时。”

他定定地看着我,稚气未脱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失望:“公子胃不好,本来就该按时吃饭,为了等姑娘一直没吃饭。那天夜里胃疾发作,疼了整整一夜。”

我脱口而出:“什么?!那他现在还好吗?”

“谢谢方姑娘‘关心’了,若是姑娘真有心,那日实在不应该失约。哪怕托人带个信来,也好过让公子白等。”他冷淡道。

神仙哥哥,竟然等了我那么久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泛上心头,我和云述僵持在那里,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

就在那时,他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云述,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一震,呆呆地看着那撑着把油纸伞,立在不语斋阶下,一身白衣的男子。在看到我的时候,那双漆黑温润的眸子微微睁大了,里面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思维还没反应过来,身体率先做出了行动。

我毫不犹豫地对他喊道:“以寒哥哥!我前几日发高烧了一直昏迷在床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没能来赴约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今天一醒过来就赶紧来找你了!”

宾以寒:“……”

云述:“……”

一口气说完了一大串,我差点没被自己憋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奔到宾以寒面前。

他下意识地将伞微微前倾,挡住了我上方的雨,低下头,面色茫然,就那么怔怔地和我对视。

我又上前一步,竖起一根手指,将倾向我的伞面往上推了推,好让它将我们两个都罩住,避免雨水将他后背淋湿。

“我不是有意失约的。”我注视着他清澈的眸子,一字一句道,“如果我对你失约,一定是出了事,以寒哥哥,你信我。”

“我永远不会忘记和你的约定,哪怕有一天失忆,也不会忘记。”

宾以寒静静地看着我。

他突然笑了,眸子微弯,瞳仁泛着柔和的光,宛若温柔宁静的湖水,在烟雨朦胧中水波荡漾。

“我信。”

雨越落越大了,沉重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伞面上,发出了让人心慌的声音。小径湿滑,雨水飞溅到我的裙边,腿上,靴子上,实在是难受得不行。

宾以寒撑着伞,特意放慢了步伐,怕我跟不上他的脚步。身后云述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偷偷往后看过一眼,看到他虽然仍有些置气,脸色却总算没那么难看了。

一路为了快些到驿馆,我们都没有说话。然而天公不作美,又或者是故意要跟我这个极度讨厌下雨的人作对似地,我越是想要避开积水,越是弄了满身的湿,裙摆不住地滴着水,下半身的衣服变得几近湿透。

我未注意到此,只是一心盯着前面的路面。不想这一幕早已落入宾以寒眼中。

他眼中闪过一丝动摇,转瞬便消散在古井无波的目光下。

不知道第几次因为避开水滩而撞上宾以寒的胳膊时,我正准备跟他道歉,不料,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塞了一手伞柄,随后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竟然是他先一步拉住我,手中的伞塞进我的手中,手臂一掀,将我整个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我:“?!”

跟在后面的云述:“!!!”

“你刚病愈,衣服湿了,若是再次发烧,恐怕好久才能恢复。”宾以寒皱了一双好看的眉,声音在雨中显得虚虚浮浮地,萦绕在我的耳畔。

“不能再耽误了,得尽快去驿馆换身衣服。”

“公子!这这这于礼不合啊!”云述慌了神,快步几步跟上前,疯狂比划着,“公子这么抱着,有、有失体统。”

宾以寒一愣:“于礼不合吗?友人之间,若是还讲究虚礼,生了重病怎么办。”

我正在那手忙脚乱地抱着他的脖子,好维持住慌乱下丢失的平衡,听见这话,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条件反射地扭头,果不其然,看见了云述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公子……方姑娘是未出阁的女子,和男子不同,不能这般对待的……礼数是必须的……”

宾以寒犹豫了。

他抿了抿唇,沉思半晌,下定决心般低头问我:“陌儿,实在冒犯了,你若介意,我立刻便放你下来。”

“我不介意!”那张清俊绝尘的脸瞬间放大在我的视线中,我顿时脸上发烫,慌忙喊道,“你不要听他乱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哪里需要讲究什么礼数!我不介意的!不介意!!”

云述:??

“那便失礼了。”宾以寒颔首,随即继续快步往前走去,“坚持一下,很快就到。”

温柔的话语裹挟在他唇边呼出的热气,轻轻落在我的颈部。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们现在这个姿势有多么暧昧,又有多么亲密,脖颈交缠,身体贴紧。心跳骤然加速,重重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我的胸口。

安心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他的手臂有力地稳稳抱着我。从身体贴近的部分传来属于他的热度,温暖而令人安心。

伞下仿佛与伞外狂乱的骤雨是不同的世界,又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我、和一把伞,任由他的脚步声稳稳地响彻在石径上,踏过一切风雨,带着我走向有光和热的方向。

我阖上眼,贪恋这温暖,微微收紧了环住他颈部的双臂,不再言语,静静地感受着他的心跳声。

终于到了驿馆,被宾以寒放下来时,我险些站不稳,还是被他扶了一把,才没有丢脸地又摔倒。

那副模样实在是太蠢了,蠢得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女孩子嘛……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会变成笨蛋。

宾以寒走到柜台前,对小二道:“劳驾,给这位姑娘开间空房,再送些热水上去。”

小二探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我,表情滞了滞,我对他挤眉弄眼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机敏地回答道:“宾公子,今晚房间都满了,怕是腾不出空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