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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首杀(1 / 2)

火焰蔓延得极快。

方且臻刚抱着方承陌冲出门外后,没过一会儿,便听见里面传来木板坠地的沉闷声响,想来火势已经大到烧断了屋顶的悬梁。

怀中的少女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像是溺水之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失去了意识。

“你……”

方且臻方小王爷,向来我行我素不理会他人死活,明明只是过来拿自己的宝贝香囊,酒劲还没完全下去,却莫名其妙地救了人,还要莫名其妙地救火。

他不仅很生气,而且无故感到非常、非常心烦意乱!

兰若已经去喊人来救火了,而绿娆则跟在自己身后跑了出来,正站在院子角落,筛糠似的发着抖,看起来似乎还想偷偷溜走。

回想起方才冲进房间看到的那一幕,一股血气直往上涌,他突然转身,抱着方承陌大步走到绿娆面前,飞起一脚,狠狠踢了过去。

力度之大,瞬间将她的腿骨踢得断裂开来!

绿娆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抱着腿不住地翻滚了起来,素来文静的面容狰狞又扭曲,比厉鬼还要丑恶无数倍。

“谁给你的胆量这么对待你的主子?”方且臻厉声喝道,“我若来迟一步,你岂不是要杀了她?!”

身后,带着侍卫们赶来的兰若正吩咐他们赶紧搬水救火,一转头望见地上绿娆的惨状,顿时呆住了,慌忙地跪了下去。

“小王爷息怒!小王爷息怒!”她害怕得不住磕头,连声乞求道,“您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啊!”

“里面有件披风,一定要抢出来。”方且臻一脸愠怒,头也不回地对那边的侍卫们吩咐,随后扭头看向兰若,目光冷冷的,“兰若,你到得早,你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为何像根木头一样站在外面?”

“奴婢……”

“小王爷,不用兰若说了,奴婢告诉您吧。”绿娆抬起头来,浑身狼狈,声音嘶哑难听。

“方承陌乃是天下第一心狠手辣之人,设下毒计,欲除掉奴婢。奴婢本想替小王爷取回香囊,谁知她正准备毁了它,被奴婢撞见了,欲杀奴婢灭口。”

“她对奴婢又打又踢,不小心踢翻了烛台,奴婢本想抢过香囊逃出来,不料险些被她杀害,好不容易才寻得机会自卫!”

“绿娆,你、你在说什么?我明明听见你说,香囊原本是小姐做的!”兰若瞪大了眼睛,脑袋一片混乱,语无伦次道。

“兰若!你自己生性无能,总觉得是我处处针对你,对我心生怨恨,想借着这个机会污蔑我栽赃我陷害我吗?”绿娆双目赤红,痛斥道。

她抬眼望向沉默不语的方且臻,目光落在他怀中那昏迷的少女身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狠绝的冷笑。

“方承陌……你这般狠毒,处处处心积虑算计我。”

“我诅咒你!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和心爱之人在一起。永远无法穿上大红喜袍和心爱之人拜堂成亲,永远无法,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一刻,方且臻瞳孔骤缩。

“奴婢绿娆,愿以一死,证明所言句句为真!”

言毕,她狠狠合紧了牙齿,用力咬断舌根,鲜血从口中狂涌而出,疯狂的笑僵硬地凝滞在脸上,双目瞪圆,直直地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令兰若失声尖叫起来。

方且臻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地上那已无声息的尸身。

他的表情混合着震怒、惊骇和一丝茫然,耳朵嗡嗡直响,酒气和热气蒸得大脑有些混沌。

绿娆死前的话萦绕在耳畔,他惊疑不定地低下头,注视着怀中那昏迷不醒的少女的脸。少女面如金纸,唇色泛着青紫,看上去仿佛在做噩梦,眉头紧紧皱着,浑身都在细细地颤抖。

后知后觉地,他感觉到这具躯体烫得惊人,像是发了高烧。表情变了又变,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收紧了手臂,抱着她疾步向院外走去。

我似乎昏睡了很久。

很不安稳,意识模糊,却偶尔能感觉到,有人托起我的头给我喂药。

那药可真苦,不知道是不是喂药人跟我有仇,甚至连药渣都倒进我嘴里,苦得我越发昏昏沉沉不想醒来。

我睁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怀里摸索我的红绳和玉珠,窸窸窣窣半天怎么也摸不到,顿时发了疯似的喊人,惊动了守在房外的婢女们。

王妃赶到的时候,便看见我紧紧握着什么东西,缩在床尾,整个人的精神气一下子全没了。

“……小姐醒了之后一直在喊要找她的红绳,奴婢替小姐更衣时将它们收起来了,方才给了她,她就变成这样了……”

应该是照顾我的婢女之一在说话,反正那几个人里没有绿娆,都是些我不熟悉的面孔,我无所谓,只要不抢我的东西,不抢我的东西就行。

不知道我原本的院子烧得怎么样了,我也看不出他们将我放在哪里。房间是陌生的,摆设也是陌生的,只有手中那根细细的红绳,还有宾以寒送给我的串珠,能给我带来安心的熟悉感。

香囊呢?啊,香囊应该被方且臻拿走了吧,毕竟他那么宝贝它。

说起来……是方且臻救了我,那么绿娆呢?兰若呢?

婢女搬来凳子摆在我床边,在上面铺上软毯。王妃坐了下来,看着我沉默半晌,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我说话。

房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一身青衫的方子蘅率先推门而入,在他身后,方且臻面无表情地跟了进来。

两人一前一后,亦是坐在远些的凳子上,这架势不像是来探望,反倒有点像来审讯似的。

“承陌啊。”

“你一直在发高烧,现在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王妃一贯对我是温柔而和煦的,脸上满是关切,令我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没有。”我迟疑了一下,小声回答道。

“那就好。”她宽慰地笑了笑,顿了一下,似是斟酌着措辞道,“其实本应该让你好好休息,只是臻儿一定要过来跟你问清楚事情。”

“毕竟涉及到人命,叔母虽然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伤害人的事,但臻儿坚持说这样才能平了府里的流言蜚语,所以……”

我一脸茫然:“人命?”

“我直说了吧。”方且臻挑了挑眉,狭长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我,像是要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绿娆死了。”

绿娆,死了?

一瞬的震惊和狂喜过去之后,只剩下难以平复的不安。

绿娆怎么就死了?她死之前,说了什么对我不利的话没有?

“绿娆是咬舌自尽而死的。而兰若……”

“她疯了。”

听见方且臻目光冷厉地说出这番话,再见他脸色并不好看的样子,我的心顿时咯噔一下,直觉不妙。

“兰若目睹绿娆的死状,受了惊吓,神志失常。大夫尝试治疗也没有什么效果,零零碎碎地打探出一些不成逻辑的只言片语,不大描述得清她当时去你院中听到了什么。”

方子蘅担忧地看着我,那张纨绔的脸上难

得正经,撇去轻浮的气质,余下的却是他们方家人特有的,皇家子弟的肃穆之气。

“而绿娆……我听兄长说,绿娆死前说了这么一番话……”

他将绿娆说的话跟我复述了一遍,说到那些恶毒的词语时,似是有些不忍,微微侧过头去,避开了我呆愣的视线。

疲倦感如同铺天盖地的洪水,将我吞没在浪涛中沉沉浮浮。

其实我并未将绿娆的诅咒放在心上,毕竟那不过是人死之前的垂死挣扎,说得自己痛快罢了。

我只是突然觉得很累,突然第一次觉得,还不如让我在永无止境的噩梦中不要醒来。至少清楚那些都是虚幻的南柯梦,而现实的险恶,却比梦魇要可怕无数倍。

每天,几乎是每天每一刻,都要这般绞尽脑汁应对危机,但我也无法做到处处都能尽善尽美地解决掉。

也没想到,绿娆这等爱自己胜过一切的个性,竟然会因为对我的恨,而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给我泼一盆脏水。

待方子蘅说完,方且臻接过了话头,沉声道:“兰若没疯前,和绿娆说了一句话,我现在就想问问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兰若听见绿娆说,香囊原本是你做的?”

我还在那出神,闻言,猝然抬起头,睁大了眼睛对上他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

他看起来,表情有些奇怪,好像不太自在,又像是有些怔怔的。直直注视我的瞳仁闪烁着微光。

那兴许是自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夹带任何不悦和不满地认真看我。

——你透过我的眼睛,能不能看到,从前那个默默倾慕你关心你的,方承陌的影子呢?

我痴痴地和他对视着,从那双眸子中,突然看到了一点属于另外一个人的,耐心得堪称温柔的色彩。

脑海中闪过一袭白衣,还有一双比墨还要黑的,漆黑纯粹的眼眸。

神智在那一瞬间,迅速地回到了我的大脑里。

“是我做的。”

我的目光恢复了清明,定定地直视进方且臻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