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柔回去后，把见到陈风南的事情同秦芩大致说了。她讲到金手镯，讲到陈风南对孩子的事尚不知情，也讲到他答应了自己不会再来找秦芩的麻烦。
秦芩听后，明显松了一口气。她从自己的行李箱夹层里面取出一只手镯来，毫无留恋地说：“这个对吧，还他就是。”
“他没有要你还。”江柔观察秦芩的神情，是真的没有半点眷意，心里不禁为陈风南叹了口气。她又说：“听陈风南说，你没有身份证。”
秦芩点头：“我从那地方出来，哪里敢再回去村里讨身份。所以一直以来都只能打零工，办了张假证，正经场合根本不敢用。”
“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等李明恺回来以后我让他找人帮帮你。”
“谢谢你。”
江柔在秦芩跟前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觉得陈风南真的是那种不学无术又流氓下作的人吗？”
秦芩的脸色沉了片刻，说：“大家都说，他虽会花言巧语，但是本质恶劣。”
江柔怎么也没办法把这两个词跟昨晚那个男人扯上关系，停了会儿才说：“大家？就是说你对他的印象，其实也都是来自于别人的说辞。”
“连小墨都跟我说了，陈风南的话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小墨就没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吗？他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秦芩脱口道，“他不可能骗我的。”
秦芩对小墨无条件地信任与崇拜，江柔不好再说什么，但她心里隐隐觉得小墨这个人并不简单。如果真如秦芩所言，小墨是一个如此睿智而又通达是非的人，为什么甘愿一直留在那样贫瘠落后的村子里？即便腿脚不便，但以他的条件，完全能够走出陕南，走出那个村子。而且，作为村子里最“有学问”的人，他究竟有没有直接或间接参与过换亲之事呢。
秦芩是留住了，江柔心里的石头却完全没有放下去。陈风南那天跟她透了些消息，说是他接触到的跑运输的人不少，但是敢碰这档子生意的也就那么几个混不吝的。这几年下来，有的人已经失去了联系，有的人如果贸贸然去联系恐怕还会打草惊蛇。
这事需得从长计议，一时半刻也急不得，江柔觉得应该等李明恺回来以后再商量。
六月尾巴上，李明恺终于集训回来了。
天干物燥，南京的初夏已经叫嚣着、迫不及待地向人们展现他的热烈与明媚。
江柔她们正在进行期末总复习，一个个都焦头烂额的，放了学在街边游荡的学生明显减少，顶多是在小摊上买一杯冰饮或是冰棍，就脚步匆匆往回赶了。
那天，李明恺在校门口等江柔放学。不多时，就在人群中看见背着巨的江柔。
说来也怪，她明明个子小，可李明恺却觉得她在人群里很扎眼。可能是因为她头上插着簪子，跟周围女学生的发型格格不入；可能是她穿着清新的网球裙，格外活泼些。
目光一错，李明恺又看见江柔身边的聂希泽。聂希泽比江柔高出不少，却很迁就她地微微弯着腰同她讲话，两人似乎蛮聊得来，短短一段路，李明恺看见江柔笑了好几次。
李明恺在心里默默地评估聂希泽：家世、长相都不错，只是个性软了些，家里又有难伺候的哥哥和妈……不算良配。
“李明恺！”
江柔眼也尖，还没出校门就看见远处的李明恺，她眼底一亮，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乎是小跑着向他而来。李明恺没想到自己的出现会让江柔这么兴奋，他看着那姑娘神情的一系列变化，看着她撒丫子朝自己跑来，不得不承认，心里受用极了。
“李明恺！几个月不见，你怎么黑成这样了！”
江柔冲到他跟前，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李明恺原本的喜悦表情全部僵在了脸上。可江柔毫无察觉，围着他上下打量，还用拳头擂他的胸肌和大臂：“可以啊，你又结实不少！”
李明恺：“……”
江柔有一肚子话要跟李明恺说，告别聂希泽跟着李明恺一路走到他车边，她一张嘴就没停下来过，一张小脸红扑扑，跟新熟的水蜜桃似的。
“……所以我就请他去印尼家吃饭，顺便引荐刘方扬给阿赖——也就是那个大神JULY，刘方扬挺争气的，他跟着JULY学了几个月，现在都快出师了！”
“前些日子我不是在短信里也跟你提过一嘴嘛，关于陈风南的事情，他这几天在西安跑生意，估计一礼拜以后能回来，到时候咱们见上一面。我有预感，他手上握着不少要紧的信息。”
“上个月，李伯伯来找我了。问了问我的生活情况和学习情况，我没让他知道327的存在。李明恺你该感谢我，虽然我不住在327，但是我时不时要过去给你打扫打扫卫生，我觉得你应该在原本的基础上减免一部分我的房租。”
她把身边的大多数人都囫囵说了一通，就连聂希泽、班长煎饼都叨叨了几句，唯独没有提一个人。
李明恺和江柔坐上车，看着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才漫不经心地说：“阿远呢，没听你提他。”
李明恺偏头，看见江柔的脸慢慢从新熟的水蜜桃变得熟透了。
半晌，江柔嘀咕一句：“这不是还没说到嘛。”
车里蛮热，李明恺抬手开了空调，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况，一边听江柔揣着罕见的小女儿娇羞细细说着寒假以来跟谈昭远相处的情况。她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故意说得很平淡，想把自己摘出去似的。但是事无巨细，一桩一桩记得清清楚楚，就连南大六食堂最好吃的鸭血粉丝都说了三遍。
最后，姑娘还自以为淡定地总结：“其实倒也没什么……谈昭远只不过是比较照顾我，嗯，就是讲讲题、吃吃饭之类的。”
只是讲讲题，吃吃饭？那你脸红什么。李明恺在心里说。
江柔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常，李明恺走之前她还不觉得自己跟他有多亲近，也没想过要跟他分享自己的私事。可是怎么这回他走了几个月，自己反倒跟他掏心掏肺地说起家长里短来了？
江柔正陷入反思之中，冷不丁听到李明恺说：“我倒是不反对你早恋，但是这种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不要太主动的好。”
江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下子支棱起身子，瞪着李明恺：“什么什么，谁早恋了！我才没有呢！我也只不过是拿谈昭远当哥哥而已！”
李明恺嘲讽道：“哦，原来你这样叫做拿他当哥哥啊，敢情你是拿我当男朋友？”
江柔脸面上更红，一脸强装问心无愧的模样，她直视李明恺，气急败坏地拍了拍椅背：“我真拿他当哥哥！至于你嘛，我拿你当哥们呢！”
李明恺的车子已经驶入地下停车场，他将车倒入停车位，摇摇头，伸手捏了把江柔滚烫的小脸：“下次睁着眼睛说瞎话前，先把自己的猴屁股收一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