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在家不喝茶,也不太买饮料,但幸好还能从橱柜里找出多余的杯子给手冢灌了杯水。
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冢已经坐下了,正微微偏头看着客厅里的摆设,目光停在她之前搞出来的“后视镜”上片刻没有动。听见脚步声,他扭头,注意到楠手里拿着水杯。
“谢谢,打扰了。”
“......”
他的脸上毫无一点在同学家门口蹲点十余分钟的心虚,反倒是被他看着的楠产生了在劫难逃的压迫感。
她把水杯放到手冢面前,犹豫一番后坐在了手冢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你有什么事吗,手冢君?”
她觉得自己说的话真是太假惺惺了,于是话一出口就抿紧了嘴。
手冢看了她一眼,楠顶着手冢的视线,垂在膝盖上的手捏紧了裤子。他似乎也迟疑着,很久才开口。
“你那天......”
她听见对方又沉默了一阵,叹了口气,接着才继续问道。
“你生气了吗?”
“......”
楠看向他的目光一片茫然。
只是两天时间,手冢却感觉自己有很久没有见过楠了。她整个人都显而易见地灰暗着,望向自己那双浅绿色眼睛带着他不久之前在运动会上看到过的相似神情。
楠在惊讶。
为什么?他也疑惑起来,重新问道:“那天你突然离开,是因为我说的话冒犯到你了吗?......我是这么想的。”
楠还是定定地看着他。
“楠?”
“你不生气吗?”她问。
手冢看着她,两人对望,同时在对方眼中看见了疑惑和“你在说什么啊?”的神色。
“为什么要生气?”
他不禁又挺直了脊背,稍稍往那里倾过身子,蹙眉看进楠的眼睛,后者缩着肩膀往后退去倒在靠背上。
“你不生气?”楠垂下的脸被头发挡住了,她的声音也一点点小了下去,手冢要侧耳才能听得清,“我以为......因为我那时候很莫名其妙......”
她有些开心,甚至需要努力压抑自己颤抖的声音。
他没有生气,并没有觉得自己是那种没有资格和他成为朋友的人......
啊,不行。楠警惕道。不行,和他和解是不行的,因为真正的原因她说不出口,即使现在过去了她以后也只能对他继续说谎,什么都没有改变。
得拒绝他才行。
可是真的不可以吗?如果自己只能继续欺骗手冢,那么对其他人她又能说出什么呢?楠眼花缭乱,没有办法从一团乱麻中找到自己应该做的选择,然而手冢还在等着她的答案。
“那句话,当时我那么说,”他垂眼时双眼的亮光混着镜片的反射令楠几乎感到炫目,手冢抬眼了,但她定定地看着,无法挪开视线,“是因为我真的那么觉得,现在也是。实际上我不了解你生气的原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楠怕自己再不拒绝就无法说服自己了,她咬咬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我没什么、要说的。”
手冢看着她的目光没有移动,很久之后他点了点头,缓缓站起来。
“我明白了,”他说,“今天打扰了。”
楠没有说话,她坐在那里看着他将网球包背在身后,又单手提起书包。那只水杯摆在茶几上,手冢一口也没有喝。
她把手冢送到玄关,后者换上鞋开门的时刻楠鼓起勇气冲着他
的背影开口。
“明年。”
手冢转了身,夕阳从门外照在他的脸上,楠整个人都被罩在他的影子里,她呼吸困难,喉咙里发出了干涸的响声。
“明年新生入部后,我会退出学生会。”
“......和我共事会让你为难吗?”
“对不起。”
“楠、”
“是我自己的原因,手冢君。我......我并不是你见到的那样。”
她深深地吸气,屏住呼吸的时候她意识到了手冢的视线。
“楠,”他说,“你刚才说自己在明年新生入部后才会退出学生会。”
“......对。”
楠突然听见了笑声,混在呼吸里,和气息一起吐出的微弱笑声。
她怔住了,抬头看去时手冢已经放开了门把,完全转向自己的脸上逆着光,那双眼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她第一次看见手冢露出这样的表情,双唇依旧连成平坦的一线,但却让人觉得他在笑。
“所以我没有看错。”
他转身,门在他的身后缓缓合上,直到关闭的声音响起他都没有回头。
“明天见,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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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手冢打开属于自己的那只鞋柜,发现了一只靠在边上的袋子。
他打开浏览了一遍,里面是楠处理完的部分文件,正好是他们规划过的一天的分量——是昨天那份。
他又看了看,袋子的底部有一张纸条,上面用记号笔写着:“别再来了!”
“情书?”不二问他,“好厚一叠啊。”
“不,是学生会的文件。”手冢将它塞了回去。
“那就是楠同学的了,你们和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