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似乎不准确,又没仇。
单歌琢磨着,要是把虞清河形容成一个小冰山,那他开凿挖掘的过程叫破冰倒是合适。
他回宿舍的时候,刘鱼正趴在床上拿手机打游戏,看他进来问道:“单哥,有我的饭吗?”
“有吃剩的,还有垃圾。”
刘鱼:“……”
他有点难受的想,为什么刚才去买粥时没顺便在旁边给自己拿一份麻辣烫呢?都怪这厮催的急!
“你在学神那儿吃的饭?”
“是啊。”
“牛逼。”刘鱼竖了竖拇指,“我看那人不好相处。”
“怎么看的?”
“啊,除了酒吧那次,我还从后面看了几眼,而且班里的小姑娘天天张口闭口是他,崇拜的不行,连男的也有不少拿他当榜样。”刘鱼说:“反正我觉得吧,咱们这种人,和那种状元级别的啊,压根不在一个世界,不过虞清河好像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法。”单歌脱了衣服准备洗澡。
“说他清高吧,还抽烟喝酒,说他不苟言笑,还知道给咱们发烟,有点另类。哎扇子你这身材,别在我眼前晃荡,我自卑!”
“他确实挺另类。”单歌笑了笑,“你现在不用急着自卑。”
“怎么着?”
“我脱了内裤你再嚷嚷自卑。”
“操!”
——
“下午有半天假?”
“嗯。”
“那一会儿吃完饭……”
“一会儿吃完饭我得回去写作业。”虞清河说:“她去练琴。”
“哦,是的。”虞清然吃着手里的布丁。
“那好吧。”陈黎把手里的餐刀放下,“你们钱够花吗?”
“够。”虞清河说:“下午有雨,你带伞了吗?”
“带了。”
“带了吃完饭就撑伞回去,着凉了对胎儿不好。”
陈黎脸色微变,原本似乎还想说什么,被虞清河噎的直接没了话。
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真实年龄也不大,生虞清河的时候才二十岁,现代人都实行晚婚晚育,她要二胎也不算高龄产妇。陈黎长得漂亮,五官精致的如同明星,虞清河兄妹俩继承了她的优良血统,三人坐在一桌十分养眼。
只是每个人脸上都凝重的如同谈判,连点儿笑容都没有。
虞清河看着眼前的牛排,完全没有胃口。
“妈过段时间要去英国。”陈黎说:“可能不会经常来看你们,你们要好好照顾自……”
“你平时也没来看过我们!”虞清然忽然就喊了出来。
“然然,你……”
“妈,你真舍得抛下我们吗?”虞清然眼圈通红,声音里带了哭腔,“你为了一个没出生的孩子,放弃两个跟了你快二十年的儿女。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做错了什么?是我们不好吗?”
“清然!”虞清河转头看了虞清然一眼,那眼神如同腊月寒冰,激的她一个哆嗦。
陈黎一脸尴尬,脸色十分难看。
“咱们已经快成年了,就该自己管好自己,别让妈难做。”
虞清然擦了擦鼻子,委屈道:“我没想让妈难做,我就是不明白,爸也没什么不好,咱们一家四口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这样?换一个人能有多好?”
虞清河手搭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的压了一下,“我看你吃的差不多了,我也饱了,该回去写作业了。”
“你
饱什么呀,你才吃几口。”虞清然小声啜泣着。
亭亭玉立的花季少女,本该是对着父母撒娇的年纪,却连哭都要小声压抑的哭。虞清河叹了口气,竟然第一次对父母产生了恨意。
他拉着虞清然就要走。
陈黎也跟着站起来,还想说什么,虞清河看着她,说道:“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哥。”虞清然站在路边,看着人来人往的车辆,擦了擦眼角的泪,好半晌才说道:“我好像……”
“嗯?”
“忘了带伞了。”
虞清河:“……”
“我还有事,先走了。”
“哥!哥哥!伞给我你打车!”虞清然大声道:“我和姐妹越好了逛街呐!”
虞清河无奈的把伞给她。
“哥真好,嘿嘿嘿。”虞清然立马笑起来,“哥你回学校嘛?”
“嗯。”
“那哥我走了!”虞清然似乎是想抱虞清河一下,介于这人一直讨厌别人的触碰,她犹豫一瞬,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虞清河叹了口气,上前环抱住虞清然,在她后背拍了拍,“有事儿给哥打电话。”
虞清然刚下去的眼泪差点又涌出来,强忍着酸意说道:“哥,咱俩都要好好的。”才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呢。
“好。”
虞清河目送他妹离开,并没有直接打车回学校,而是转头去了一家主题酒吧。
也没什么特殊的主题,就是这里是会员制,客人都是经介绍或者通过内部群过来的,带着的伴儿和自己一个性别。
虞清河没有伴儿,他进去点了杯酒,有人来搭讪就说是等人。
他好像习惯了闹中取静,好像在这有些嘈杂喧闹的地方就给人一种自己也并不孤单的感觉。
都是错觉。
刚过中午,酒吧里人并不多,进来的大多都是忙里偷闲的上班族和学生,偶尔有几个单独的,脸上带着好奇和忐忑,一看就是第一次来。
虞清河不是通过别人介绍,也没加什么交友群,他是看这家酒吧牌子挺好看,就走了进来。却不想赶了巧,正合适。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殊的牌子,就一张黑色打底的招牌,上面有四个黑色的字:“我是黑的”。
这牌子太有个性,以至于超过十米压根看不见上面有字,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就不会轻易走进来。
黑色在这里并不是阴暗,而是能容纳世间所有的颜色,对一切都很包容。从这一点来看,这酒吧的主人也是个妙人。
虞清河坐在卡座,对面的杯子被他倒扣过去,意思是等人或者“不约”。
喝了杯清酒,隐隐觉得胃又有些疼了,这才想起来自己中午没吃什么东西。
“先生您好。”
一个穿着小礼服的侍应生过来,手里端着一盘东西,“您是今天吧里的幸运儿,可以免费品尝吧主夫人刚做好的甜点哦!”
服务生把盘子轻轻一放随后飘然而去,虞清河看着一个个小动物模具做出来的糕点,微微扯了扯嘴角。木制餐盘上还有一个黑色便签,上面是用白色荧光笔写的祝福。
——你看起来很孤单,来吃我们吧!我们叫做“陪伴”哦!
字迹很清秀,但是句子有点不伦不类,虞清河笑了笑,拿起一块尝了一口,里面有桂花,红枣和山药,其他的也吃不出来了。味道不错,他本以为是整蛊恶搞的黑暗料理。
虞清河有心想在便签上写一句谢谢,但便签是黑色的,他没有这种特殊的笔,只好作
罢,而且他怀疑这祝福语还准备二次利用。
送给每一个看上去孤单的人,愿他们都能有人陪伴吧!
虞清河吃了几块糕点,觉得胃里的不适缓解很多,站起身准备离开,忽然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那人声音里带着惊喜和不可置信,很小声的问道:“是虞清河?!”
虞清河看着来人,在脑海里迅速搜索一番,发现自己的确没有印象。
“我叫林含洋,也在七中,二年三的。”那人说着,看了眼虞清河对面的杯子,稍微愣了愣,“还有人吗?”
虞清河摇头。
“那……我能坐吗?”
“可以。”
林含洋笑了笑,看上去有些腼腆。他穿着一件浅灰色卫衣,五官生的很好看,有点像青春小说里的白衬衫学长。
“你在这……”林含洋顿了顿,像是试探,又像是不太方便开口似的,有种一旦虞清河打断,他就会立刻转移话题的感觉。
虞清河一下子就明白了林含洋的意思,但他没打断,也没接话,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对方,双眼微弯,带着点儿似笑非笑的意思,眼尾的泪痣随着忽闪的睫毛若隐若现,看着有点神秘。
“好吧。”林含洋心知虞清河是不打算主动表明了。
不过大家都不是傻子,已经坐在这,他没急着否认,就摆明是承认。
林含洋很意外。
意外到急需消化这一信息,不知怎么组织语言维系话题。
不过虞清河是那种哪怕你和他静坐几小时你不开口他也不会问你还有事儿没的人。他伸手打了个响指,把林含洋面前那个空杯换成有酒的。
他想起来了,这人他在食堂听过一次,好像是什么校草。
的确长得还行,也的确没新来的——单歌好看。
不过,好不好看无所谓,他不是纯粹的颜控。虞清河揉了揉眼角,忽然就反应过来,这根本没法比较,不是一个圈子的。
他能一眼看出林含洋是,那对方也能。他能一眼看出单歌不是,单歌就不知道他是。
是不是都和虞清河没关系,虞清河不准备找伴儿。他不太相信爱情,拿他自己爹妈举例子——异性之间哪怕有了血脉缔结都长久不了,所以同性更不靠谱。
就别去祸害人或者互相祸害了。
酒到了,林含洋说了声“谢谢”,除此之外,似乎没找到别的话。
没话说也没关系,有一个能一块儿在这种地方喝酒的人也不错。
林含洋喝了几口之后终于开了口,“清河。”
“嗯?”虞清河并不意外这个略显亲密的带着点儿凑近乎嫌疑的称呼。
但他还是更喜欢手腕脱臼时那人喊的一声,因为他就听过一次。
“其实有你我心里踏实多了。”林含洋说:“我本来,我本来特别难过。”
虞清河怔愣一瞬,换了个看起来更像是在认证聆听的姿势。
“每天都挺难过的,这世界太不宽容了,我走到哪都害怕。”林含洋低着头,双手抱着酒杯,声音小到如果不是清吧根本听不见。
“我总是觉得到处都有看我,看我们,看我们这样的人不顺眼的人。”林含洋说:“他们戴着有色眼镜,用着各种不友好的目光。这是一种谋杀。”
他说到“谋杀”时,在脸上很清晰的呈现出一种有点儿痛不欲生的表情。
那一瞬间的林含洋的确特别颓丧,一点都没有隐藏,导致虞清河刚刚摆脱的烦闷情绪一下子就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