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祺在一片漆黑中醒来,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失落地坐起身,四周万籁俱寂。
他还没有复仇,他的人生几乎还没有开始。
凭什么,这不公平。
本打算在复仇之后,自己带着喜欢的姑娘隐居山林,过男耕女织的平静生活,闲时去邻近的城池里逛逛,买些糕点熏肉回来,在一个个寂静的雪夜,一壶温酒,几碟小菜,挑灯夜谈,倒也幸福美满。
这样的幻想已经破灭了。
“你真的决定复仇吗?”钱泓一忽然在他面前出现,模样一点没变,依然披着在巫家时的那件鹿皮斗篷,一副病泱泱的样子。
天祺还未回答,钱泓一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焕儿,你本来就不该出生!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阿娘歇斯底里的声音传来,惹得天祺心底一阵愠怒,他撑着身子站起,捏紧拳头。
“孽种!”一个面容模糊的高个子男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天祺意识到这应该就是他苦苦找寻的生父,“那个贱人把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折磨我!”
“罪孽之子国之祸也!圣上,快除掉他!”大概是皇帝身边那个卜师的声音,就是这则卜卦害得他家破人亡,也让他阴差阳错地成为巫家小书童,继而进入京城核舟书院学习。
“妖童!”
“快滚开!”
“去死啊!”
天祺站在原地,咬着嘴唇,红了眼眶,听着一句又一句诅咒的话语,浑身发抖。
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自己半人半妖的身份,到底哪个世界能够接受自己?自己苦苦修炼渴望逆天改命,如今失败,在人间走这一遭又有何意义?
“天祺哥,”忽然,身后传来了巫寻桉的声音,天祺又惊又喜,连忙回过头,“天祺哥,你在那里愣着做何?快跟上我们啊。”
天祺茫然地抬起眼皮,忽然发现其实大家都在巫寻桉的身后,关切的看着自己。
巫寻桉朝天祺伸着手,身后的巫寻桐抱剑而立,韩树依然风流倜傥地扇着扇子,巫氏夫妇倚靠在一起朝天祺微笑,还有古檀先生、季青师兄、金鹂大哥……
巫寻桉清了清嗓子,道:“你再这样磨蹭,就真的死了。”
此话如醍醐灌顶,天祺愣了一下,还没有思索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连忙上前几步,拉住了巫寻桉的手,这一瞬,四周忽然亮了起来。
他猛然坐起,听觉和视力渐渐恢复,他发现自己正坐在床上,夏黛予正在旁边的座上小憩。
听见动静,夏黛予猛地睁开眼,见天祺醒了,“噌”地站起身搂住他。
天祺还没回过神,就被母性的温暖包围了,他乖巧地把脸埋在夏黛予怀里,来到巫家的这几年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存在。
“你这孩子,可吓死我们了,”夏黛予一边嗔怪道,一边把天祺抱得更紧,“你以后不可再如此冒险!”
“对不起……”天祺沙哑着声音道歉道,他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喝水,嘴唇上皮肤皲裂,嗓子冒烟,“让夏夫人担心了。”
夏黛予连忙递过茶水,天祺润了嗓子之后感觉好多了,虽然整个人还很虚弱,但是基本的交流已经可以做到。
看来夏黛予是专门从六翼城跑来京城看望自己,天祺鼻子一酸,感觉心底一阵温暖。
夏黛予把天祺扶起来坐好,给他掖了掖被子,调整了枕头的位置,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安顿好他之后,她才开口道:“你已经去鬼门关走过一遭了。”
“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了,年都过完了。”
天祺有些吃惊,但还是不露声色道:“给夏夫人添麻烦了。”
夏黛予轻叹了一口气,道:“天祺,那日.你遭到妖力反噬,已经命丧黄泉,你可知是谁救了你?”
天祺垂下头仔细回想了一番,但那日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倒下最后一眼是巫寻桉。
“是我家桉儿,若没有她,你早就没命了,”夏黛予见天祺一脸茫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她语重心长地把手搭在天祺肩膀上,继续道,“寻桉为了让你起死回生,让你饮了魔族的血,你知这代表着什么?”
天祺听到这话,一时间吃惊的说不出话来,那些记忆片段拼凑起来,他看到那个抱着自己哭得正伤心的姑娘,想起她那么一个怕疼的人竟然为了自己割破手腕……天祺顿时想要起身去看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