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
脚踝很痛,身体很累,秋风很冷,眼泪还很咸。
可是就算有这么多具体的感觉,心中那股无名的难受却依然无法被抵消。孟小鱼感觉胸腔里仿佛被塞进了一块巨大的滚烫的石头,一会儿又像被灌进了一潭冰冷的彻骨的深水,熬煎得她无法呼吸。
失败了啊这次……
如果去不了秋围,那便无法阻止姑姑被选为后妃,那一切还是会按历史的道路继续前行,一切都不会发生变化……那她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回来究竟有什么意义?
说实话,孟小鱼现在都怀疑,周围的一切是不是都只是幻象?她其实只是被困在了死亡的走马灯里,做着一个冗长却没有意义的春秋大梦?
自己这二十多年可能真的是白活了。到现在自己已经回来三次了,却还是没能找到命运的症结所在。孟小鱼认命地想,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太笨了吧,回来整整六天了,满脑子除了秋围、秋围、秋围,竟然就没有为自己再多想一条退路,自己怎么就没有再多考虑考虑如果真的发生不能去秋围的情况,还有没有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呢……
孟小鱼竭尽全力地想着、想着……可是现在脑子就是一片空白、胸中就是一团乱麻。她突然都有些自暴自弃,如果说未来的一切都是因为有我这个人的存在而造成的,那是不是只要我现在去死了,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了?
眼泪突然如同决了堤,不断从指缝中渗出。怎么回事啊孟绕?你不是都选择了去死吗?你不是说你愿意为了孟家去死吗?你不是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吗?
那么为什么……那么为什么现在提起去死这件事,你会这么害怕呢?
“你哭什么啊?”
孟小鱼微微一愣,她抬起头,露出个狼狈不堪的脸,喃喃喊道:“止其……”
不知为何去而复返的安光甫表情复杂地望着坐在台阶上的孟小鱼,看着她眼泪流得横七竖八,头发黏了一脸,不由得叹了口气,他默默走到孟小鱼身边,也蹲了下来,“你就这么想去秋围啊?”
“想去。”孟小鱼哑着嗓音,愣愣地点了点头。
他任由她直视着自己,“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孟小鱼埋下头,无意识地捏着自己的手指尖,鼻音浓重地道:“我便是说了,你也不会信……”
安光甫立刻有种被冒犯的感觉,“啧、你都不说怎么就知道我不信?你比我还了解我?”
“呵……”孟小鱼突然忍不住噗嗤一笑,安光甫莫名其妙地问:“你这个人怎么又哭又笑的?又哭又笑,黄狗……”
——“如果我跟你说我已经死过一次了,你信不信?”孟小鱼突然开口道。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安光甫眨巴了眨巴眼睛,“什么叫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孟小鱼重新抬起头,直视着安光甫,眼中没有一波一澜,她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道:“如果我跟你说,我其实已经二十五岁了,是因为从阖闾门上跳了下来,魂魄才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身体里,你信不信?”
安光甫:“你还在跟我讲笑话吗?”
孟小鱼没有回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把小王爷都看得有些毛毛的,“怎……怎么?”
孟小鱼耸了耸肩,“看吧,我还是挺了解你的。”说完将下巴抵在自己膝盖上,眼神直直地发着呆。
安光甫忽的有些莫名恼火,他抓住孟小鱼的肩膀,逼她抬起头来,“不是,你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内容还神神鬼鬼,说出来谁会相信?你既想别人相信,至少要先同我把话解释清楚吧?”
孟小鱼看着他张了张嘴,有些语塞。安光甫皱着眉,一看也是在逼自己努力消化信息,忽然、他松开抓在孟小鱼肩膀上的手指,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唾沫道:“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是个鬼是吗?”
“额……”孟小鱼失笑,“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见他还紧紧张张地打量着自己,便拉过他的手往自己的下颌上碰了碰,“你摸摸看,我有下巴,我不是鬼。”
安光甫的手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来,“那你刚才说自己死过一次了?”
“是,二十五岁的我确实是死了,不过现在的我是个大活人啊。”孟小鱼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这个十岁的皮囊里装的是我二十五岁的魂魄。”
“那现在的孟二小姐哪儿去了?”
孟小鱼撇撇嘴,“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也许是睡着了?反正等这个‘我’走了,那个‘我’就会回来的。”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就、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