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光甫喜欢吃卷饼，我们做一些给他送去。”
“啊？？？姑娘你明天还要来啊？”
孟小鱼侧过头靠在绮姐背上，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哎、小孩子的体力真的不行，只折腾了这么一会儿就好累。
“还来。”
……
在橙红色的微弱烛光引领下，三个人的背影逐渐走远。
漆黑的庭院中，一个纤长的人影从假山后闪出，悄无声息得如同一只黑色的蝙蝠，轻盈地翻出了梧桐栖的院墙。
那人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整张脸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他落地后立即警惕地贴身墙边，所幸这将军府守卫并不森严，长长的走廊中看不见一个巡逻的人，只有远处一点摇摇晃晃的灯光，正慢慢吞吞地往夜色里行去。
那人的目光锐利，眸子里倒映着若隐若现的月光，如同一匹潜行中的狼。他默默注视了那点灯光片刻，似乎是陷入了片刻的回忆，不过他快速地收回了目光，遁进了黑暗里，沿着既定的线路，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都尉将军府。
将军府位于洛阳皇城最南面的寿文里【1】，紧邻着开平大街，街的对面便是东市。洛阳没有宵禁，现在天色虽晚，东市的酒肆倒还热闹得很。人群熙熙攘攘，摊贩高声叫卖，没有人注意到对街的小巷中一个人影快速地闪了出来，眨眼间就窜进了街边一辆等候着的马车中。
那车仅有一马，车棚窄小简陋，轱辘也有明显的磨损，就是寻常老百姓家里常见的样式。车边守着个身着麻布衣衫的男人，长相平凡、身材中等，戴着顶兜布帽子，大概是哪家的家丁，神色自然，好像并没有注意刚刚有人跳进了车中。
他揣着手靠着车，有些不耐烦地望着街对面，像在等着谁。这时，对面酒楼中走出两个提着酒坛的人，一个身材矮胖，一个像个小二，正满头大汗地穿街而来，男人不悦地冲领头那人喊道：“你终于出来了王掌柜，我还以为你们萃杏居不做我们府上的生意了呢。”
王掌柜和小二小心翼翼地把酒坛放在地上，抬头陪笑道：“不好意思啊袁四哥，让你久等了。这是哪儿的话？王爷能看得上我们萃杏居的杏花酿、简直就是我王某祖上积德三生有幸啊！知道是王爷要的，我可是专门从老窖里打的十五年陈酿，所以稍微花了点儿时间，还请袁四哥见谅啊，见谅！”
被称作袁四的男人没搭理他的话，自顾自弯腰点起了数，“二、四、六……八坛，总共是……？”
“八十斤！”王掌柜回答道，“呵呵呵，如何，宴会可足够了？”
袁四点点头，直接提起两坛就往马车中放。一边的小二见状连忙上前提起酒坛想帮忙，谁知袁四立刻伸手将他一挡，一脸不悦：“不用！我来就好。”小二悻悻看王掌柜一眼，见对方冲他摇摇头，便也只得无声地嘀咕两句，然后乖乖退到一边。
袁四来回四趟将酒全搬进车，拍了拍手上的灰跳上马车，一边牵缰绳一边对王掌柜道：“拿来吧。”
王掌柜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几页递了上去，接着又从袖口掏出一支细长的毛笔，直接用舌头舔了舔笔头就递给袁四。袁四低眼看了看册子上的内容，“哟，这八月的账还没给你们结呢，怎么都不跟我说？明天你就过来拿钱吧。”边说边随手签上了自己名字。
王掌柜笑呵呵地接过册子和笔，道：“和袁四哥做生意我们放心，哪里须得催？何况这酒是给王府的，那便是白送我们也乐意！”
袁四朝他一笑，“不愧是掌柜的，真会说话。不过一码归一码，明天就带着账簿来朱雀巷结钱吧。”说着一甩马鞭，往北面开了去。
王掌柜一直弯着腰目送马车的离开，直到远得看不见，才终于直起腰松了口气。
“架子真大啊，不就是个跑腿送货的家丁嘛？”小二终于忍不住骂出了声。
王掌柜睥他一眼，“乡下孩子，真是没见识。那位可得罪不得，没听见吗，是朱雀巷过来的！”
“朱雀巷怎么了？”
“今日朱雀巷，明日、保不准就是紫云殿了！好好伺候着吧，说不定有朝一日咱们的杏花酿就要变御贡了，懂吗？”
马车一路向北，街道逐渐沉寂下来，气氛亦愈发庄严肃穆，时不时就能看见两两一组夜巡的人。马车向西转入一条小道，小道幽深清静，前后都有持灯的侍卫。门口站着的两人似是等待已久了，一见马车过来，就赶紧推开了大门，让马车开了进去。
院内的马夫随即上前牵住马匹，袁四把缰绳一扔，跳下马车，他没有去提车上的酒坛，而是直接撩开了车帘。
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从车中走了下来，神情不再那么戒备，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罩。
他正是一年前在御风岭上与孟小鱼有过“一牢之谊”的静王安晃。
袁四恭敬地低着头，安晃对他道：“辛苦了，去把酒放好吧。”
“是。”
“公子。”
听到声音，安晃回过头，只见文荼光急急小跑而来，道：“公子您回来了。”
安晃看出他的担忧，朝他笑笑，“放心吧，一切顺利，没被人发现。”
“公子，下次万不可如此冒险了，有什么事就交给荼光去吧。”
“嗯，没事，我也只是想亲眼确认一下他的情况而已。”安晃微微颔首，面上闪过一瞬愧疚，“作为一个不称职的长兄……”
“公子……”
安晃抬起头，神色已然恢复了平常，他迈步往前院走去，问道：“到了吗，那个人？”
文荼光跟在他身后，“到了，正在书房等候。”
【1】寿文里：这种叫“XX里”的地方都是洛阳城内的区名，包括后来出现的昭玄里、恭顺里等等。有兴趣的话可以搜突目人的微博，我画了一个洛阳的皇城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