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鱼一愣,缓缓抬头仰视着他,这么一看才发觉自己大意了,安晃如今已经十五岁,体型嗓音早已有了成人的模样,要是他这样算小屁孩儿,那现在只有九岁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小豆丁了。更何况他身上还带了股与生俱来的皇家威严,这么一凑近,孟小鱼在气势上输得可就不只一头两头了。
正有些慌张,想着该怎么回这个问题,安晃已经继续追问:“你刚才说,你什么都没看清?”他的眸子蕴上了一层漆黑的颜色,“那你说说,你没看清什么?”
他这么问,明显是不相信孟小鱼刚刚的说辞。孟小鱼暗呼一声坏了,言多必失这个道理自己怎么就忘了呢?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回答,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逃”字诀就突上心头,脚底板自动往后挪去。
安晃察觉她又想开溜,不禁有些恼火,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把话说清楚!”
好死不死,这一拉拉到了孟小鱼先前摔驴留下的伤口,疼痛立刻顺着胳膊爬上了孟小鱼的脑袋,让孟小鱼立刻醍醐灌顶、瞬间清醒,张嘴“哇啊”一声就大声哭了出来。
“哇啊啊啊啊!!!疼啊!!!呜啊啊啊!!!娘啊!爹啊!疼死我啦!”
安晃一愣,手上力道立刻轻了,孟小鱼顺势往地上一坐,托着胳膊故意若隐若现地露着她的伤口,然后不管不顾地继续大哭。
“我要娘啊!!!呜呜!阿爹啊啊啊!”
孟小鱼悄悄捏了捏本来都快好了的擦伤,让眼泪掉得更顺理成章一些。边哭边偷偷虚起眼观察安晃的反应,果然,安晃一见她哭了,顿时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抻着两只手,一副不知该扶还是不该扶的模样。
孟小鱼不由松了口气,嗬!我刚才跟他摆什么谱呢?现在我可只有九岁,能嚷嚷干嘛要跟他讲道理?一想明白这一点,孟小鱼更是卖力地继续大嚎。
“你哭什么啊?别哭了!”安晃这边如孟小鱼预期的那样焦头烂额。这个小姑娘,青州兰氏?刚才明明还是一副老成持重、说话老练的样子,怎么突然一下就哭起来了?
孟小鱼根本不理他,抽着气哭道:“哼嗯嗯,啊啊啊,我要找我娘!呜呜呜,我要找我娘!”
安晃蹲下来与她平视,无奈地劝着:“你别哭了,你对着我哭,你娘又听不到……”
“我不我不!!!呜呜呜!我疼,我手疼!我摔跤了,你还、啊啊啊啊啊、你还打我!”
安晃一脸震惊,“我几时打你了???”
“哇啊啊啊,咳咳咳,我要找我娘!呜呜呜!”
“好了,行了,拜托你别哭了……你再哭,一会儿该把什么豺狼虎豹、山贼坏人都引过来了……”
孟小鱼心中直翻白眼,有你这么安慰小孩儿的嘛?怎么光靠吓唬啊?“哇啊啊啊啊!有山贼!有坏人!呜呜呜,娘啊!!!”
“好好好!”安晃把剑插回剑鞘往腰间一别,一脸无计可施地双手合十给孟小鱼拜了拜,“青州兰氏,拜托你别哭了……我带你你找你爹娘,行不行?别哭了……”
孟小鱼当即停止了嚎叫,抽抽嗒嗒地看着安晃,“真、真的吗?”
“真的真的。”安晃站起身,朝孟小鱼伸出手,“所以不哭了,快起来吧。”
孟小鱼看看他递过来的手,又看看他有些无奈的表情,心情一时间突然有些复杂。说起来她回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要与他躲得远远的才对,最好一辈子不要再扯上关系,但偏偏现在还是与他相遇了,还是在这样一个想都不曾想过的情境下。难道当真是月老在两人的红线上打过死结?一时半会儿想要解开也是不容易?
“怎么了?”安晃看着地上傻傻瞪着眼睛的小姑娘,不禁失笑,“青州兰氏,你现在的脸可真难看。”
孟小鱼回过神,不由得脸一红,自己刚才摔了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现在又是一通大哭,可想而知脸上早就脏成花猫了。她一把拉住安晃的手从地上跳起,耷拉着眼皮可怜巴巴地道:“我难看……”
安晃一惊,怕她又要哭闹,连忙安慰:“不难看!你不难看,我难看!你别哭!”
孟小鱼低头拿袖子擦着眼泪,点点头轻声提醒道:“找爹娘……”
“行行,我送你回驿站……”安晃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头疼,可一时间也不知还能干嘛,总之先送她去驿站,顺带探探她这个青州兰氏的底再说,若真如她所说的只有她一人误闯禁地,便暂时不追究这个小娃娃的过错也罢。但、但凡有半点不对,这个善后和封口的问题也是一桩令人头疼的事……兰氏一族以兰叔礼为首,向来自持清高中立,抽身于朝野之外,就不知这个青州兰氏是不是亦然了……
“哎呀哥哥,你捏得我手好疼!”
孟小鱼缩着小手哭唧唧地喊,安晃忙回神,松了手上的力道,“哦抱歉,现在呢?”
“现在好了!”
明明刚才还大哭,现在牵着自己的手突然又晃悠晃悠地笑起来了……小孩子的情绪都是这么瞬息万变么……安晃叹了口气,算了,暂时不想这个,先走下御风岭再说吧……
两人在树丛中钻来钻去,尽量找着下山的方向走着,刚才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跑出老远,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这官道在东南还是西北。
走了半天,太阳都快西去了,安晃撩开一片树丛,终于看到外面有一条一乘【1】宽的小道。二人大喜,连忙跑了上去。这小道两旁杂草丛生,路面也是坑坑洼洼的,看样子平时多半人流稀少。
两人顺着小道继续往山下走,直走到孟小鱼喘着气,小腿肚子生疼,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由远及近。
“哒哒哒哒哒”,一听这蹄声,马匹数量还不少。
安晃和孟小鱼都一愣,相互对视一眼。
“是不是你家人来找你了?”
“我家好像没有这么多马……是哥哥的随从吧?”
“我这次出门只带了一个随从。”
“那这是……谁啊?”
安晃看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忽然脸色一变,低呼一声“不好!”拉着孟小鱼的手就要往路边躲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远处一人大喊:“嘿!大伙瞧瞧,有什么好东西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