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光机”出来后,周渚清像大病初愈,脸色有些苍白。
江期予急忙走上前,担忧地问:“不舒服?里面闷不闷?”
她摇了下头,转眼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由得吓了一跳。
“是穿黑色衣服才觉得脸太白了。”她宽慰道,“没事,我们把游戏玩完吧。”
“如果你不想玩,我们就不玩了。”江期予抬手拉住她。
“为什么不玩?”
“你不开心的话,我们就不玩了。”
周渚清那淡青黑的眼眶下忽然泛起一点点红。
“我没有不开心。”
“真的?”
“嗯。”
“好。”他试探地牵住她的手,跟随游戏的带领者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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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游戏的最后一部分,要走一段很长很长的甬道。
像校史馆的长廊那般长,又像古墓的地道那般漆黑。
带领游戏的人在甬道口驻足,说道:“好啦,现在走完这一段路,游戏就结束了!这条甬道直通到图书馆大门,大家走完后可以自行离开了。谢谢大家今天的配合,也希望今天的游戏可以给你们带来帮助!”
“甬道很黑,每隔好几米才有一盏灯,而且里面什么也没有,不是让大家进去参观,是让大家进去聊天也好,散步也罢——总之,思考,谈心,倾诉,交流。虽然我们的问卷第一题有一个选项是‘陌生人’,但相信,在座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和陌生人一起来的。”
“现在,请往前走吧!”
甬道的路口,一条红色的缎带解了下来。排在前面的人成双成对地进入,到了江期予和周渚清时,他们犹豫了一瞬。
前者把后者的手更紧地收进掌心,后者则目不转睛地凝望漆黑的甬道口,深呼吸后走了进去。
果然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一段路。
周渚清忍不住问:“江小鳖,你看得见吗?”
“看得见……一点点。”
“我也是。”
“太暗了。”
“嗯。”
“你想不想跟我说说你刚才写下的名字?”江期予问,因为周围很安静,他的声音也放得很轻。
周渚清屏气一刹那,反问:“你呢?”
“我想啊,不然我今天来干嘛?”
“玩游戏。”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压在指关节上的力道又紧了紧,周渚清一疼,没告诉他。
她想了一想,脚尖向右,更往他的身畔近了一些。
这是一种被安全感吸引的靠近。
她想不来更好的解释。
“我先不告诉你,你先告诉我你写的是什么。”江期予说,“好吧,那要不我先说吧……我说错了你别笑——我猜,我们写的是一样的。”
“是吗?”她淡淡地应。
“你写了什么?”
“你说你要先告诉我的。”
“我写了我们的名字啊。”
“第一个问题你写了自己的名字,第二个问题你写了我的名字。”周渚清故意反着说。
江期予乍一听觉得没毛病,可细细一想,他忍不住笑:“什么乱七八糟?这违反游戏规则啦,那游戏能写自己名字吗?”
“怎么不能?游戏又没讲!”
“那不就成了‘第二个自己’了吗?”
“对啊,先救自己。”
“可救你比较重要。”
周渚清没料到他的声音会突然降得这样低。
前一秒还嬉皮笑脸不是?情绪越来越高昂,像要跟游戏规则干架一样。
可再细细一想,他的声音怎么有些颤抖呢?
“嘿。”江期予紧张地握紧她的手,可实在是紧得不能再紧了,感觉到她无意识的一下挣扎,他稍稍放了开,“你怎么不说话?”
“手被你抓得疼死啦。”
“对不起。”
周渚清抬眸,即便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看见的他仍是一圈模糊的轮廓。
然而,江期予却能把她看得真切明了。
他呆呆地注视她好久,忽然开口:“周小清,你好白。”
“……”
“你看我这么黑,你是不是都看不见我了?”
“你笑一下。”
江期予听话地咧开嘴。
“看到了,一排白牙。”
他笑得更开心了,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又牵起她往前走。
“所以,你到底写了什么啊?”他问。
“你说完啦?”
“我说完啦,第一个问题肯定写你嘛,不写你写谁?”
周渚清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
“至于第二个问题,”江期予捋了捋气,“我不确定。”
“为什么?”
“你身边好多人,好多你喜欢的人,时典、秋澄光、原锦抒,还有你们歌手队的人……”他一一地举例,“就连前段时间你跟我说兰州拉面的小哥长得很帅,我都怕你会写他。”
周渚清摒弃地嗤了一声,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真心话。
“我怎么可能写他?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你就写他咯?”
这蠢鳖什么死脑筋啊?!
“我也不可能写他!”
“那你写了谁?”
“我写了你。”她压低了嗓音说。
半晌,江期予笑了一下。
如农民卸下肩上的锄头,又收获满满一田野的金灿灿一般,他用半是高兴半是轻松的语调说道:“那我可以逃出去啦,周小清。”
“嗯。”
“谢谢你啊。”
周渚清不由得笑:“游戏而已,真那样我肯定不救你。”
“没关系,反正我们都能逃出去了。”
“我们?”
“我写了你啊,你也写了我,我还猜对你写了谁,你说我们是不是都能逃出去。”江期予有些得意忘形了。
周渚清清了清嗓子:“不,你还不知道,第二个问题我写了什么。”
他立刻收起高兴的神色,怔怔地看向她,半晌:“你……没写自己啊?”
她沉默好久不说话。
“喂。”
“别扯。”
“嘿周小清,为什么不写自己?你写了谁?你觉得我会救谁出去?难道不是你吗?我刚才都说了啊!”
他变得激动起来,拉扯的力量很大,扯得她颠三倒四。
“我让你别扯!”忙乱之中,周渚清喝道。
江期予惊讶地看着她。
手指一松,停了下来。
昏暗的甬道内,远远地透出一星光亮。
就快走到指定的第一盏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