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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骰子安红豆「五」(2 / 2)

周渚清忍不住笑:“傻子!是空调凉快。”

江期予舔了舔唇,也笑。

下一秒,机器的门关上了。

门一关上,他便看不见外面,而周渚清还能看见他。

他把手贴在玻璃门上,声音好似隔了一亿个光年,从深不可测的宇宙黑洞中传来:“周小清!”

周渚清把手贴上去,试图包住他的五指,作势收起。

奈何他的手很大,掌心宽而阔,像一片浩瀚的天,盖住了她的纤细。

女生叫完其他人的号码之后,回到001号“时光机”前,让周渚清坐进对面的机器001-A。

两台机器相隔很近,周渚清拉开门坐了进去,门复又关上。

从机器上方传来麦克风的嘈杂声,两秒钟后,恢复了正常。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在耳边说道:“请摁下面前的绿色按钮。”

周渚清摁下按钮,忽然之间,一扇窄窄的窗格子打开,江期予那双明亮好奇的眼睛出现在窗户前,吓了她一大跳。

“你干嘛啊!”

可他好似听不见她说话,一头乌发依旧伏在窗格子前,琢磨半天不知在琢磨什么。

终于,他仰起脸来,眼中放出喜悦的光芒,掌心托着后脑勺高兴地往椅背上一靠,整张脸顿时笑逐颜开了。

周渚清看见他嘴巴在动,只是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见。

江期予继而失落地蹙下眉头,深深地、颓然地叹了口气,滑稽的模样让她想笑。

这种只能看着对方,不能交流的状态持续了很久。

在这段时间内,江期予都倒在座椅内,像累了一天的人,四肢瘫软,直不起腰来,打不起精神,唯独看向她的那双眼睛是炯炯有神且神采奕奕的。

一开始,周渚清跟他对视,较量般地要把他看趴下。

一开始,她成功了。

跟她心无旁骛地对视两秒钟,江期予轻咳一声,故作淡然地别开眼去,只留给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和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周渚清旗开得胜地有些开心。

可是再接着看下去,她反倒不攻自破了。

没等他回过脸来继续跟她对视,她却竟自地把眼别了开。

与此同时,心脏嗵嗵跳得飞快,她往窗户旁的死角藏了藏。

因此,当江期予一鼓作气地再次看向她时,她的半张脸正隐在看不见的地方。

这样不公平!他想,举手在窗户上敲了敲。

敲窗户的声音是可以被听到的,周渚清慢慢地把藏起的半张脸露出来,做了个嘴型:“做什么?”

江期予抿了抿唇,向来多情的一双眼专注地凝视她。

只是这回,他不再害羞地想要临阵脱逃,却像中了蛊惑,逃都逃不掉。

如果说春风吹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儿时,花瓣会瑟缩、会害羞;那么,人的一颗心被温柔的眼注视、亲吻,不也像被风爱抚的花朵一般,会瑟缩、会害羞吗?

可是周渚清的鼻尖却忽然一酸。

她似笑非笑地低下头去。

说不清是什么情感啊,就这样从心底冒上来了,像被堵住的泉眼突然开了窍,汨汨的泉水自下而上,一咕噜地往上冒。

这股感情把她带到从未去过的无人之境。

这个无人之境,似荒漠的绿洲,又似绿洲的荒漠。

是喜,是笑;是泪,也是悲。

究竟是令人快乐的感情,还是令人难过的呢……?

就在她不该如何回答时,听筒内又传来刚才那个温柔的女声。

只是这回,不是指令,而是一道题目。

“现在,倘若学校被人劫持,所有人都被分隔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机器里。这个机器里只有你自己,你不能看见其他人,也不能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题目念到这儿,眼前的小窗突然被关上了。

“你有且仅有一次逃生的机会,逃生的唯一办法是,你要完成两个步骤。第一:用你手边的黑色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你想一起逃离的人;如果你写的人正好写下了你的名字,你可以获得一半逃生机会。你,有多大的把握,获得这一半的机会呢?”

周渚清看了眼手边的笔,没有动。

“第二,你要猜测你的玩伴——也就是和你一起参加这个游戏的人,TA可能会写下的名字。从你的猜测中选择一个名字,写下来。如果你猜对了,那么你将获得剩下的逃生机会,成功逃出。”

“这个游戏没有标准答案,没有颁奖仪式,没有胜负成败,没有百分之百;所有的概率没有既定公式,所有的概率都来自你诚实的内心和对感情的认知。因此,请谨慎思考,认真回答。”

“现在,请你拿起手边的笔。”

按照女声的指示,周渚清拿起了笔。

“请写下第一个名字:在这个学校,你要和谁一起逃离?如果这个人不在现场,那么请你认真思考TA选择你的概率多大,再作慎重决定。”

笔在白板上画下第一个点时,周渚清没有犹豫。而温柔的女声再度响起,却充满了浓浓的,警告的意味。

“请三思而后行,TA是否也会选择你?”

周渚清的手顿了顿。

她抬眼看向刚才关上的小窗格,却只能在黑玻璃板上看见自己的眼睛。

提示音:“倒计时,30秒。”

笔触在既成的黑色圆点上画了又画,像在涂一块巨大的黑色山岩。

“15、14、13、12、11、10……5”

周渚清突然飞快地动起笔来,赶在女声念到“1”之前,她在白板上写下“江期予”三个字。

暂不管……暂不管他的选择如何吧。

她想。

“现在,请写下第二个名字:你的玩伴,你认为TA会选择谁?你足够了解TA吗?请作答。”

女声忽然变得冰冷不近人情,周渚清举着马克笔,笔尖却顿在半空中。

他会写谁呢?

跟问卷上的题目一样,想要写下第四题的答案,就必须认真回答第三题。

而现在,想要认真地去思考他终究会写下谁的名字,就必须考虑,他是否会写自己。

周渚清的心不是没有过自信,但现在,她有些不堪一击。

他会写谁?

这个问题抛给任何一个认识他们的人,都会被嘲笑:“你不是废话吗?”

周泽鑫一定会这么说,并且给她一个大白眼。

蔺北晴也会这么说,说不定还会骂一句:“你脑子被门夹了?”

邹势鑫等人就更别说了:“你……………………………………”

但周渚清没有信心。

说不上来原因,就是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他,和以往不一样了。

如果是小时候,甚至是稍稍长大一些的初高中,她都能义无反顾地写下他的名字,尔后再写下自己的。

可现在,想到要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她的心有些踌躇。

这不就等于,把“周渚清”三个字往“对他最重要的人”的空格上填吗?

这可真的是……真的是怎么想怎么不要脸啊……

“倒计时,30秒。”

提示音突然响起来。

周渚清猛地回过神来,却觉得时间好似过去了很久。

“28、27、26、25……12……”

语速好像越来越快,周渚清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她急得跺了下脚,看着白板上“江期予”三个字畏头畏尾的部首和笔画,她握紧笔杆,最终在他的名字下方,写下更畏首畏尾的三个字。

——周渚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