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裴娜在一起的那一整天,江期予的手机都被她攥得死死,无形之间成了被要挟的“人质”。
同时成为“人质”的,还有周渚清以及宋敏卿给他打来的那十几通电话。
裴娜不允许他收发短信,也不允许他接打电话。
想到她做事冲动不太计较后果,江期予勉强答应了。
裴娜解释:“我只是害怕你会打电话给杨峤湾,你打电话给她我就死定了……”
后面是一连串预想自己如何“死定”的话,但江期予实在没搞懂:她怎么会认为自己平白无故地会有杨峤湾的电话?
可是逐渐地,裴娜却愈发地多疑。不单单是杨峤湾,任何人的电话,都不许接。
因此,当周渚清的第一通电话打来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藏进包里。
周渚清和杨峤湾认识,说不定这通电话就是杨峤湾打来的!而这么猜疑的时候,她也忽略了她们二人关系恶劣到几乎不可能和平地坐在一起打电话。
可她却愿意把任何事情都往最坏的方向思考,好似为了达到让自己“死定”的目的,任何仇家都可以一笑泯恩仇合起伙来对付自己。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她有点被害妄想症。
因此,当江期予伸长了脖子还未看清楚来电显示时,便听见她云淡风轻地撒了谎:“推销保险的。”
他还想看个究竟,她却蛮横地压住自己的背包。江期予顾及到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不敢轻举妄动。
那是被严严控制的一天。
不是被裴娜控制——他万分不想承认这一点,而是被裴娜的病情控制住了。
倘若裴娜没有拿出那份躁郁症的检查报告,江期予还半信半疑。可她拿出来了,一份证据确凿的医学证明,他只得默默地认了。
在益禾堂和裴娜聊了微博的事情,江期予请求她帮忙删除。费了好些口舌又作了许多承诺,裴娜终于答应了。
于是,他们一起去找杨峤湾。
一路上,裴娜又讲了很多从小到大她受躁郁症折磨的经历,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像白开水一样,被她说得极尽平淡和无所谓,江期予的内心却有了不小的感触。
找到杨峤湾时,裴娜看上去很害怕。江期予先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杨峤湾无动于衷;最终他不得不靠威胁,将微博造谣提升到法律层面,才使对方的态度有了点缓和。
深思熟虑之后,杨峤湾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她极不情愿地,将那些微博全部删掉。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已经天黑了,江期予又不能办成事情之后直接丢下裴娜。
他和她去吃了饭,吃饭期间,又作为倾听者,听她讲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他发现,裴娜真的很缺少陪伴和关爱,也缺少倾诉的对象。
因此,在送她回寝室之后,他去找了酷玩协会的会长钟宇乐,拐弯抹角地告诉他,裴娜有多么需要人陪伴,希望协会的大家可以多多关心她。
钟宇乐看宇宙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你脑子被驴踢了?”
“我干嘛?”
“变得这么体贴……”
江期予无语:“我本来就挺体贴。”
但当钟宇乐接着追问原因时,他死鸭子嘴硬地不肯说。
“反正多关心关心她就好了,肯定没错。你不喜欢别人关心你啊?”
钟宇乐无言以对。
“有你这么对学长说话的吗?”
“……哦。”
即便江期予并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有没有效果,但让大家多陪陪她,和她一起跳舞,一起出去玩,再配合她的药物治疗,或许缓解她的病症。
他这么想,所以也就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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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些必不可少的关键处——诸如他为什么和裴娜一起,为什么不接电话,这一天都去了哪里,微博事件跟杨峤湾之间的关系……等等都解释清楚之后,江期予稍稍松了口气。
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卸下了一半,只是他省去了一些旁枝末节,积在心底不知当不当讲。
关于裴娜和杨峤湾的躁郁症——那是她们的秘密,并且裴娜千叮咛万嘱咐求他不要说出去。
他答应了。
而听完事情的大致经过,周渚清的脑子有好长一段时间转动不过来。
她平静地坐在那儿,脸上波澜不惊,思绪却早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
原来是杨峤湾发的造谣微博……
原来杨峤湾和裴娜是朋友……
这两件事情都让她受到不小的震撼。
再加上江期予叙述当中种种难以解释清楚的细微之处——周渚清感到更加费解了。
但是,她没有细问。
江期予没有解释的,却又让她感到奇怪的那些细枝末节,她都没有多问。
从小到大,她就没问过任何他不想说的事情。
而今天,他显然有意隐瞒。
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工作,真要做起来,还是有些棘手的。
她只是自己猜想:或许裴娜是不想让他受到外界的干扰,毕竟她也喜欢他不是吗?好不容易得享一天与他共处的时间,如果真能做到二人世界……
可是想到这里,他们两个人在益禾堂面对面聊天的场景立时浮现脑海,周渚清难受极了。
攥紧男生的手机不放,要么女生无理取闹,要么女生恃宠而骄……
打住!
打住!
她微微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将跌入谷底的思绪使劲拽了回来。
此时,江期予坐在她对面,双手搭在膝头,安静而忐忑地凝望她。
他的心情其实并不轻松,但压在心上的沉重,又不知该如何卸下。
沉默半晌,周渚清的手指忽然痉挛般动了一下,她恍然环顾四周,轻叹口气,问道:“所以,你去找杨峤湾,威胁她要报警,她就把微博删了?”
江期予点头:“等这阵子过去,大家很快会忘了这件事,就没人会在你背后说三道四了。”
“嗯。”
“对不起。”他忽然说。
周渚清失神般颤抖一瞬,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裴娜也不会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