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假期一结束,便开始正式上课了。
时隔已久,周渚清俨然忘记“读书”是什么情况,临上课前一天才发现:“我靠,没有本子!——哦靠,还没有笔!”
“我靠,也没有脑子!”时典欠揍地回了一句,立马从桌旁移开,躲开她来势汹汹的攻击。
大一上学期还未上专业课,基本都是公共必修课。而公共必修课当中,除了高数比较难,需要费点脑子之外,其他的课程,学生统一称之为“水课”。
高数课在一个可以容纳二百多号人的大教室上,高数老师姓陈,地中海,额前几绺稀疏的灰白头发显示出睿智与年岁。五十来岁,据说是教授,上课幽默风趣,为人和蔼可亲。
然而,周渚清可不想承认他和蔼可亲。因为上课第一天,她就被他点名叫起来,在全班同学面前唱歌。
当时,她正在跟时典说话,情绪一上来音量高了点,立刻引来了老教授的注意。老教授苍老的手指往前稍稍一指,指点江山般地,开口道:“那位……第五排靠走道的女生。”
坐走道的人纷纷数起了第五排是哪一排。半分钟后,周渚清前面的女生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可以从她的耳廓看出,她已羞得满脸通红。
“不,不是你……”老教授恍然是数错了排数,纠正道,“你后面那个女生。”
“我?”周渚清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对!”老教授挺直腰杆,顿时来了精神,“穿黄色衣服的,声音跟黄鹂儿似的,给同学们唱首歌。”
整个教室的目光全都聚焦在周渚清身上,这样地引人瞩目貌似还是第一回。她轻咳一声站起来,脸颊微微发烫。前排的女生回过头来看她一眼,眼角眉梢全是庆幸与感激,周渚清的内心只想骂人。
“唱什么?”她问。
“来,我把讲台让给你,站在台下唱多没意思。正好我休息休息。”老教授说着,拿了矿泉水走到一旁,和蔼的笑容堆在脸上,手臂还在一个劲挥动,邀请周渚清上台。
舍友三人反应不一:秋澄光摸了摸周渚清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原锦抒眨了眨眼睛,算是给她安慰,时典则一声不吭,不敢太嚣张地做出什么动作,生怕也被老教授叫起来唱歌。
周渚清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离开座位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像微醺的人一样抬起右手扯了扯今天.衣服的白色领结,面带微笑,不急不躁。
她站到讲台上,轻描淡写地扫视教室一圈,给时典递了个狠眼色之后,看向老教授:“唱什么啊,老师?”
“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或者同学们有什么提议?正好大家都困了,我看好几个人趴在桌上——就趴在桌上那个男生,你说,唱啥?”
一个穿黑色衣服的男生由身旁的人拍醒,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舍友简明扼要地解释几句之后,他慢条斯理地坐直身子,说道:“随便。”
“有这首歌吗?”教授问。
“没听过!”无关紧要的时刻,同学们倒是个个精神饱满。
周渚清站在台上,本想速战速决,结果这样磨磨蹭蹭让她又烦又热。她干脆换了个站姿,一手闲散地撑在讲台上,另一手叉腰,虽然不耐烦,但迫于无奈只能安静地等待男生点歌。
然而,那位刚睡醒的男生似乎脑子还有些混乱,怔怔地看了她好久,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索性,他的舍友决定帮他一把:“他说张敬轩的《断点》。”
“他都没说话呐!”这老教授也不知是要刁难谁,非要做到严谨认真。
“我听到他的思想在说话了。”男生的舍友大言不惭。
学生们笑了起来,男生终于点了点头,用刚睡醒时慵懒且带有磁性的声音说:“《断点》。”
周渚清拍了拍讲台上的麦克风,为难地看向老师:“这质量怪差的。”
“那你就不用麦了呗。”
“哦。”
她清了清嗓子,先试着唱了几句,底下一阵叫好,都是同专业的同学,浮夸地拍掌捧场。
简单地唱完一遍,周渚清二话不说朝教室鞠了个躬,一边走下讲台,一边疯狂摆手婉拒老教授的挽留:“不唱啦不唱啦,我以后再也不上课讲话啦!”
“你这个小姑娘哈,”老教授笑眯眯地走上讲台,环顾教室一周,问道,“精神点没有?先下课,下节课都认真点啊!不要打瞌睡了!”
周渚清生无可恋地坐在座位上半天不想动,而那位睡到一半被吵醒的男生看了眼第六排过道的座位,遂又趴回桌面上,继续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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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跟江期予一讲完,这小乌龟王八蛋笑得合不拢嘴。周渚清把一团雪糕塞进他嘴里,这还不够,还想抹两团到他眼皮上,却被他躲开了。
“啊好冰啊。”他哆哆嗦嗦地吞下一大口雪糕,痛并快乐着。
“笑个屁!”
“好笑嘛!连笑都不行,你今天好霸道啊。”
“别说了,载我去活动中心。”
“老年活动中心啊?”
“学生活动中心啦!”周渚清暴躁到想拿块豆腐砸死他。
江期予笑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权当给抓狂的宠物顺毛。
电动车停在一颗大树下,正值下午四点钟,阳光甚好,微风不燥,树叶的影子投在寝室楼前的空地上,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而过,江期予拿着钥匙走过去。
然而,一走近,他便嫌弃地“啊”一声,头也不回地问道:“周小清你有没有纸啊?”
“怎么啦?”周渚清跟上前,看到电动车仪表显示屏上一坨白色的东西之后,立马笑起来,“我靠江小鳖,你这鸟拉屎啊!”
“以后再也不停这儿了,好恶心啊,你帮我擦掉。”
“自己擦!”她把纸巾丢给他,拽着书包带离得远远。
江期予苦不堪言,忍着对鸟儿随地拉屎这种不文明行为的极度不满,把那一小坨鸟屎擦掉。
“呕,我要吐了。”他把纸扔进垃圾桶。
周渚清笑嘻嘻地走上前来,哪壶不开提哪壶:“鳖鳖,你刚刚给小鸟清理便便了呀。”
“我靠……你恶不恶心啊?”
“哪里恶心啦?我说错了吗?”
没错是没错,就怪倒胃口的。
江期予摇头叹了口气,骑上车后,说道:“上来吧。”
“好嘞。我明天也去买车了,到时候再也不用你载我了。”
“你要买车啊?”他看了眼后视镜,慢慢地把车开上通往教学区的路。
周渚清点了点头:“对呀,我们宿舍要一起去买。”
江期予无所谓地“哦”一声,阳光与风一起亲吻他的发顶,他想了想,故意说道:“不载就不载,每天载你我要每天充电,你一个人可以坐掉三格电。”
“哪有那么多啊!”周渚清喊。
“哪里没有?你看……”他指了指仪表盘,让她把脑袋凑上前来,“你看现在是不是两格电。”
“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