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而艰辛的军训一结束,当晚便举办校迎新晚会。
迎新晚会在承德礼堂举办,由于新生数量众多而座位有限,六点半天色还明亮的时候,礼堂内便座无虚席,熙熙攘攘,人头攒动,招待人员正引着学生往硬邦邦的阶梯上坐。
“阶梯凉快啊!”一位漂亮的学姐逗趣道。
“我们班还有三个座位。”拥挤吵闹中传来班长刘凝琦的声音,“可你们有四个人。”她指着622寝室。
四个人面面相觑片刻,时典嚼了嚼口香糖,说道:“我可以坐地板。”
“还是我坐地板吧,”原锦抒说,“你这屁股没什么肉,坐一会儿就疼了。”
时典哭笑不得:“你屁股有肉啊?”
“比你多。”
秋澄光伏在周渚清的肩头笑起来。
“快点啦,你们还真是彬彬有礼,三个座位还让来让去?”刘凝琦催促道。
“我去找我发小。”周渚清看了眼手机,将秋澄光推给时典。
“哎呀你怎么不要我啦?——他那儿有位置吗?”
“他说有,再不去就没了。”她说罢,拨开人群往物信学院的坐席走去。
江期予抬起头,看到她穿越人山人海艰辛地走来,一身浅紫色的连衣裙在混杂的人群中显得清新脱俗,遗世独立;远远地,好似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苦艾草香气。
及至她走近,他不动声色地嗅了嗅。空气中本只有大礼堂沉闷的气息和汗臭味,此时弥漫了几缕馥郁的芳香。
“坐这儿。”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你们班没人了吗?”周渚清抚着裙摆坐下来,左右环顾一圈。
“没人了,我们班很多人都请假了。”
“晚会还不来?”
“不来!”江期予猛地一摇头,“能约会谁还看晚会?新生两万号人,不可能全都来。”
“我们班倒来得挺齐。”
“你们班人都没事干。”
“当新生还不听话点?小心辅导员抽你!”周渚清往椅座上一靠,江期予抿唇笑起来。
校级的迎新晚会筹备得很完善,从舞台到主持到节目,观众的兴致基本都处于较高的状态。
开场舞是ING舞协的表演,舞台很恢弘,音乐很劲爆,走位很复杂,周渚清撞了撞江期予的胳膊,问道:“这是你加入的部门吗?”
“啊?”江期予没听清,捂住右耳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阻挡在外,另一只耳则倏地凑上前,险些贴上她的脸颊。
周渚清笑着推他,大声喊道:“这是你加的部门吗?!”
“不是!”他摇了摇头,“我加的是酷玩!”
“哦!”
江期予靠回座椅上,目光在她凝望舞台的眼眸中逗留一瞬,慢悠悠地移开了。
开场舞结束之后,是一段唯美的诗词朗诵。朗诵者的声音很美妙,如屋檐下悦耳的风铃声,又如潺潺溪水流淌于耳畔,可即便如此,周渚清还是听得有些发困。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眼角有些微湿润。一度以为自己多多少少有那么点文艺细胞,现在看来,一摊上“文艺”这件事,她就只有睡觉的份。
她看了眼江期予,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那神情,那眼神,与其说是作为观众认真欣赏,不如说是在看舞台上某个特别的人。
她好奇,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一个身着汉服、体态娇小的女生。
是她吗?
周渚清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惭从心头涌上来。她假意看向其他人,然目光偏离须臾,最终还是落回女生身上。
踌躇片刻,她又看了江期予一眼。
好吧,还盯着呢。
周渚清不自觉地叹了声息,颓唐地瘫坐在座椅内,一时间不困也不倦了,只是安静地观看舞台,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又忍不住想要思想点什么。
“你们歌手队要出来了。”诗词朗诵结束后,江期予说。
“好,”周渚清稍微坐直身子,打起点精神,“你有节目单吗?”
“有啊,给你。”他从屁股后面摸出一张红色的单子。
“谢谢。”
周渚清接过,潦草地扫了一眼,还未看清诗词朗诵者的姓名,江期予的手忽然覆到单子上。
她惊讶地抬起头:“干嘛?”
“你干嘛跟我那么见外?”
“我跟你见外了吗?”她摸不着头脑,立马拍掉他的手,“这样就不见外了吧。”
“你跟我说‘谢谢’。”他嘟哝。
“这是礼貌。”
“我惹你不高兴啦?”他俯身凑近。
周渚清心虚地摇头,漂亮的脖颈慢慢地往下倾俯,就差将脸贴到节目单上了。
江期予抬起她的双肩,力道有些大,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说道:“你说清楚。”
“我……我说什么?我没有不高兴。”
“你很奇怪。”
“哪里奇怪?”
“你一生我气就会变得很礼貌——不是礼貌,”他纠正,眼神黯淡下来,很是受伤,“是疏远。”
周渚清有些心疼,却不知是心疼他看起来委屈巴巴,还是心疼自己进退两难无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