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欢孝面无表情,许久憋出一句,“我真的在做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常生笑得不能自已,“欢孝……你真的,很有意思。”
顾欢孝陪着余常生东拐西拐。余常生这个人,路过了奶茶店要和店主打声招呼问个好,然后温柔微笑着拒绝店主给的免费奶茶;路过小学,会亲切地和小朋友们问好,然后轻抚他们的脑袋,让他们好好学习;甚至过马路,也要好好遵守交通规则,绿灯了才过马路。
“你知道吗?”
最终,夜色将近,黄昏已至,余常生带着顾欢孝坐在海边,看着日落。
“他们都很好,对我很好,那么久了,他们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样。”
顾欢孝虽然身体不累,可是心理却有些疲惫。听见余常生这么说,本想吐槽一句“你一个梦里的人还挺深情”。可是又无意间看到余常生眺望远处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一种怀念和孤独时,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可我知道他们不是,不是真实的。”余常生扭头,冲着顾欢孝笑了笑,“你是,你是真实的,所以我好开心好开心——我还以为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顾欢孝嗫嚅着唇,良久,才问道:“你……你真的,不是梦?不属于这儿?”
她似乎——不,是她真的相信了,余常生所说的话。
顾欢孝想,也许再也没有一个梦像现在这样真实,也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因为你,所以我好开心好开心”这种话了。
所以哪怕是假的,顾欢孝也愿意相信他一回。
余常生说,他今年二十五岁,可是又在这里过了很久,所以他也不知道他究竟几岁了,或许已经死掉了也说不定。
他出了车祸。他一下没死成,因为他还记得自己被送上救护车时,一向稳重自持的二弟哭的不成人样。可是之后,他就一直就在这里了。
余常生说到这儿时,眼里的光彩低落了下去。
“一开始我也试着离开,但是用尽了无数的办法,还是没成功。所以我后来就想着,反正这里也挺不错,是我老家温滁,干脆就把自己当作原本就是这梦境之中的人算了。”
余常生顿了顿,眼中似乎闪着泪光。可是半晌后,也只是轻叹一声。
“可是没用。我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可以和他们聊天,可以回绝女孩子的情书,本来只要我不断地强迫自己相信这些都是真实的——可我做不到。我不能吃这里的任何东西,我给不了任何承诺,我忘不掉我的父母还有弟弟们。”
“欢孝,你说我是不是很可怜啊?既无法回归现实,也不愿意完全相信梦境,只能在两者之间生存。不得不活在梦里,也不得不活在回忆里。”
顾欢孝听完,早就哭了。
前两年她的病情加重时,她的精神也受到了影响。每天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睁开眼睛就是在想,这是真实的世界吗?她既没有笃定地相信这个世界,却也无法坚定地活在想象之中,只能在二者之间徘徊,差点精神分裂。
好在后面她通过治疗,病情逐渐有了好转,精神方面的问题也慢慢得到改善。
可是余常生呢?
顾欢孝心里五味杂陈,有怀疑,有难过,更多的,是心疼。
这里这么冰冷,他是如何还对现实保有一颗火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