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弋站在镇卫生医院门口,因为还在想孙萍的事,李随风车子到了时,按了三声喇叭。
第三声,楼弋才听见。
刚停住的黑色越野车降下车窗,见到是李随风,楼弋微微讶异,“李老师?”
谢雷叫来的人是李随风?这是楼弋没有想到的。
镇上,白天晚上都有一伙人跑私家车跟摩托车的,楼弋知道谢雷走不开,一开始是不想给人找麻烦的,说自己可以回去。谢雷坚持,说大晚上一定要找个熟人送楼弋回村公所自己才放心。
一听到是谢雷的熟人,安全系数是有了不少保障。毕竟,新云镇对于楼弋来说,这两个月里,照旧是人生地不熟的。
于是楼弋不再拒绝。
“嗯,上车。”车里,李随风戴了一顶白色鸭舌帽。探身过来,给楼弋开副驾驶车门。
不知道是不是车里光线不是太亮的缘故,好像他帽子上都是湿湿的。
外边天冷。
车头的灯光照射下,能见如灰尘的毛毛细雨,在冷风里,下个不停。
雨不大,但在外边站久了,全身上下也好不到哪儿去。
“哦。”楼弋拉开半开的副驾驶车门上车。一股热气铺面而来,这是车里开了空调。
不过……
楼弋这人平常各方面迟钝迷糊的很,哪哪都是。
可此时奇怪了,像被千分之一个福尔摩斯附了体,感官一下变得很灵敏。
例如她察觉到空调好像……不是开了很久的样子,车里不是那种被热烘烘挤满了,空间中多少还夹杂起一丝丝冷气。
楼弋的第一直觉里,这不是刚刚开窗的缘故,
车里的空调像……不久前才开的。
是几分钟前?
还是十几分钟前?
……
忽然有这关注点,楼弋自己先被自己吓了一跳。
刚坐好,李随风是丢过来一包东西。楼弋接在手里看看,是纸巾。还是新的没用过。
“擦擦,你头发上都是雨,感冒了不好受。”关上车窗。李随风开动车子。
楼弋点点头。把安全带系好,打开纸巾包装袋,扯出两三张——咦?这手感……不是纸巾。
翻了两转,车里暖黄的灯光下,这才在粉色的包装袋侧面看到“棉柔巾”三个字。
“哭过了?”李随风开着车,忽然是问楼弋。没偏过头看人。
车子离开镇卫生医院,左拐下了个斜坡,继续开。
楼弋擦头发的手顿住,显然是没想到。
千想万想,再是弯弯绕绕,也不可能问这个吧?
路面上有雨,有些湿滑。
出入卫生医院的这条水泥马路,是因两边地形困制住过于弯窄,右手边岔过去的那一条平缓些的是专用的生命通道不能走,车子滑行完一小段200米不到的距离,再一个右拐,然后进入新大街往主干道走。
半天没听见声音,李随风偏头看身旁,才发现楼弋用这副“你怎么知道我哭过”的表情正望着自己呢。李随风不禁发笑,五秒后给人点解,“你的眼睛出卖了你。”
“你真是属小老虎的?”他又在逗她。
不像啊。哪有老虎这样的?属兔子才对。整天温温顺顺的。
楼弋又点点头。她脸发烫了,眼睛瞄了瞄,最后直接是不好意思直视李随风的,头稍稍低下,嘴里轻轻“嗯”了一声。
为了找点事做不至于太不自在,楼弋是赶紧擦自己的头发。
她今天因为孙萍的事是大哭了一场。多半是被吓到了。
剩下的全是对那个女孩的同情和难过。
即便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楼弋还是很难过很难过……
“楼弋。”李随风叫了一声楼弋。再是忽然的。
“嗯?”楼弋条件反射下抬起头,目光撞在他的侧脸上。
她没有等,但他一直没偏过头来。
楼弋的头发擦完了,棉柔巾湿湿的捏在手心里。之后,越捏越烫。
……
“以后你长大了,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你无能为力的事。”李随风开着车,左手主导方向盘,右手只是轻轻扒在上面。他的话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来。说的好平常一样。
李随风的眼睛是一直专注的看挡风玻璃外。前方有辆比亚迪,正好打了左转灯,要去左边的岔路。他开上去,从右侧匀速开过去。
外边的雨,大了起来。
挡风玻璃上的两根雨刮器不停刮着,但不管如何努力工作,不到短短两秒,玻璃上还是洒满了雨珠子。
楼弋盯着雨刮上下来回,一下、两下、三下……“老师,要怎么办呢?”声音又轻又软,被雨刮的声响几乎覆盖住。
对啊,要怎么办呢?
有困难,应该是有解决的方法才对。她不知道,肯定有其他人知道。
比如……李随风。
楼弋这样问,当然是急切希望作为老师的李随风能为自己答疑解惑、指点迷津。
那时候,他就帮了她好多好多。
“不要多想,尽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他的话,照旧淡淡的。
力所能及?楼弋将自己的目光,偷偷地转移到李随风侧脸上。车里空调开大了,有些热。她不敢太肆意去看他,干脆半垂着头,一眼一眼的瞟。
所以,第二次支教他就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不是因为梦想之类的么?
镇卫生医院在新大街上,位置靠近街尾。
他们要回村公所,车子下了医院前面的斜坡,是直接要往街尾开。可是……现在,楼弋后知后觉才发现,他们是在往街头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