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2 / 2)

“你们敢!我是皇上亲封的监军,你们这是抗旨!”宋雍之好整以暇地倚在树上,笑眯眯看着季长泓被打得惨叫,蜷缩成一团。

胡玉招招避开要害,让季长泓疼得掉眼泪,顶多受了些轻伤。季长泓泪水横流,“你们有能耐打死我!”

胡玉点了点头,“好啊。”他示意身边的士兵将季长泓拖走,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宋雍之。

昨夜将军突然命他过去,告诉他让宋一在一旁待着就好,其他的不必管。将军做事果断,在这点微不足道的事上犹豫,实在不像将军。

宋雍之耸了耸肩,找了处阴凉地躺下,一睡就是一天,夜幕降临被凉风一吹冻醒了。

他搓了搓鼻尖,冻得浑身哆嗦,这才九月,正是炎热的时候,边境的夜晚已经过起了冬天。

第二日他日上三竿才起,也没有人来叫他,他眯了眯眼睛,“季长泓呢?”“三公子昨夜压根没回来,直接跟着出去了,比兔子还听话。”

“去葬风城转转。”他漫无目的地在葬风城闲逛,满街的热闹让他提不起分毫兴趣,胸口堵了口气,不上不下。

“这最好的风月之所是哪?”“明月坊。”“去瞧瞧。”明月坊在葬风城中央,是一座回形的四层楼阁。

相隔甚远就能听到缥缈的乐声,宋雍之看着眼前淡雅的楼阁,心里的闷气才散了些。

“两位是第一次来?看着面生。”“叫你们花魁来。”“这位爷说笑了,明月坊是卖曲儿的地方,哪来的花魁?”

“卖曲儿?”“正是,爷要是听曲儿,我们自然欢迎,其他的……请爷另寻他处吧。”

“爷要最好看的。”金银拿出一把银票,“不要一身脂粉味的。”公子幼时漂亮得如瓷娃娃一样,一身男装不知道的人也总把他当成女孩。

那些女人最会看脸色行事,见公子受宠,一个个面上把公子当成亲生的疼爱,嘘寒问暖,动手动脚。

公子那时还小,身上总有莫名其妙的伤,被当做是太顽皮,自己弄伤的。自公子懂事起,就不喜被女人触碰,更不喜脂粉的味道。

只是认识了京里的那些纨绔,该玩的乐子一点没落下。他不知道公子图的是什么,面上装出一副陶醉的样子,心里指不定多厌烦。

金银叹了口气,认命地护在宋雍之身旁,宋雍之打量了眼房间,装饰清雅,没有让他倒胃口。

金银将躺椅搬到窗前,关了一边窗户遮住阳光,“爷。”宋雍之懒懒地躺下,斑驳的光点映在他脸上,如画一般。

“爷要听什么曲?”宋雍之随意地看了眼三个歌伎,“会什么弹什么。”三人迟疑片刻就弹奏起来,琴箫和鸣,琵琶相伴,乐声柔和地融在一起。

宋雍之半睡半醒躺了一天,到晚上就睡不着了,支起身看着楼外的灯火,屋里的乐声断断续续,轻轻缓缓,带着静谧的意境。

楼下的声音如烟雾一样飘上来,混着杂乱的味道,宋雍之放任自己沉浸在里边,脑里空空。

“快走快走,别惹事!”“惹了能怎么样!本少爷谁惹不起?”“你想死别祸害我!”“瞧你这点胆量。”

“你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厉止戈!”“谁?”“阎罗爷。”“你喝酒喝傻了?厉止戈开青楼?”

“谁知道里头什么道道,知道厉鬼吧?几年前城主府的公子在这闹事,回头就被厉鬼杀了。”

宋雍之敲了敲额头,到哪都是厉止戈,也是,这里是厉止戈的地盘。“厉鬼是什么?”

“回公子,厉鬼是七年前突然出现的,专杀恶人,没有人知道厉鬼的真面目,厉鬼每次出现都会留下一个阴森的厉字,因而得名。”

“有人说厉鬼和厉将军有关,只有厉将军有这样的胆魄和心思,官府查来查去也没有定论。”

宋雍之想起那夜的“厉”字,厉止戈还真有闲情逸致,什么都插上一脚,忙死了活该。

活该那么多人想他死,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事情是他做的,想报复就去找他,一个人扛住了所有,他是想当神仙?

宋雍之忽然没了兴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看着外面烟火璀璨,行人络绎,他明白厉止戈想要的是什么。

“那些孔明灯难不成也是为厉止戈放的?”“正是,本来是明日放,但大家听闻厉将军回营了,就提前了几日。”

“明晚公子可在城内游玩一番,今年的中秋比往年还热闹些,厉将军大病初愈,又打了胜仗,三喜临门。”

“中秋?”“明日就是中秋佳节,公子……”这位公子着实奇怪,来明月坊只是为了睡一觉?中秋团圆夜,怎会有人忘记?

宋雍之不在意地抿了口茶,中秋?他许多年没有过了,都忘了还有这个节,无非是虚与委蛇,勾心斗角。

“放了厉止戈也看不见。”他哪有功夫。“怎会,厉将军但凡有空闲就会在葬风山看,今年说不定还会进城呢。”

“是吗。”“厉将军亲口说的,不会有假。”“你们见过厉止戈?”“那倒没有……厉将军哪是我们能见的。”

“是厉将军身边的将军亲口说的,厉将军喜欢孔明灯,军中事务繁杂,不得空闲,遇到重要节日的时候厉将军希望热闹些。”

“葬风城饱经战火,民不聊生,安定的年代百姓生活也贫苦,只有年节才有点喜庆。”

“百姓们感激厉将军,对此事颇为重视,渐渐越发热闹,听往来的商人说关内也就是这样了。”

宋雍之淡淡地“嗯”了声,该说他心细如发好,还是说他慧极必夭?

无论哪一种,都是和厉止戈这个人截然不同的风格。他这种游荡人间的公子哥都不会想到,就只有那些养在深闺的女人才会。

女人……他脑里突然蹦出一个荒唐至极的想法,惊得他一口茶呛在嗓子里。女人娇气柔弱,再粗鲁强悍的女人也是水做的。

如果厉止戈是女人,天下的男人就该死绝了,尤其是他这样的,骄纵无忧的日子竟是靠个女人得来的,哪怕他脸皮再厚,也无颜面。

他幼时对女人有了阴影,要么柔弱不堪,要么蛇蝎心肠,哪怕是母亲,他也不喜她柔弱的性子,依附于男人,像只被养在笼子里的雀鸟。

他为了让父亲失望,不把位子传给他,也为了满足好奇,和那群狐朋狗友玩遍京城的风月场所。

应该说是他们玩,他在一边看着,他生来尊贵,看似随和,无非是不值得认真,那些女人也配碰他。

他后来想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当真如身在天堂?就让金银去找了个顺眼的女人。

看着她酡红的面容,失神的眼睛,听着她一声高过一声的吟哦,他顿时失了兴趣。

如果是厉止戈这样的……宋雍之忽然清醒了,夜间的寒风徐徐吹进屋子,冻回了他的神思,他点了点脑门,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