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那你还没察觉出官蠡与这承烟岛的民生差异?”
千扇愣住,民生么?
章祺见提点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多言,负着手越过千扇,往南街的方向行去。
千扇在原处似懂非懂了半天,眼里逐渐清明起来。
第二日清晨,未等二师兄起床,千扇便去早市打包好几份包点白粥,回山庄带给几位师兄师姐,然后自己到酒肆寻了个位置,听了一整日的闲人叨磕。
有时她有疑惑,亦会插上一两句话。
晚间,她便自己偷溜进书室,去查阅一些书籍,以解答一些白日无人告知的疑惑。
如此反复了几日,她也渐渐摸到了一些头绪。
到了第三次汇报,章祺先生总算用正常的眼神看待她了,千扇这才舒了口气。
但却是不敢松懈下来的。
又过了两个月,千扇向章祺先生拜别,正式随着师兄师姐们前往中州各国游学。
春去暑往,秋来霜降,冬至细雪纷纷,日月循环往复,潮起潮落又是三百多个日夜。千扇重回含英章家时,山庄的大门新刷了朱漆,一片崭新。檐角的燕子刚筑新窝,处处盎然。
虽说日子艰辛了些,但收获亦不少。
许是阅历见长的缘故,昔日明艳张扬的小姑娘着了一身极为普通的青衣,通身皆是再平和不过的气质。
背着书篓子的千扇,目光缓缓落在早市的锅贴摊子上,脸上难得浮现一丝恍惚之色。
初夏游历至北辰时,她好像是见过司徒的,就她在羲京卖锅贴的时候。
白衣公子似乎晕着光,手执一柄玲珑精致的乌木扇,就站在街角处,看着她沉静不说话,而眼里似有心疼。
当时晨风似乎在摊子前静了好一会儿,只有附近小摊小贩的叫卖声清晰传来。
直至摊子前新来了客人,千扇连忙去招呼,待她招呼完了,街角那处空荡荡的,哪还有半个人影?
游历羲京是出于千扇的私心。听说司徒回北辰后,圣上将他从原本的大鸿胪寺卿直接提拔至太子少师。而她,也按照约定日日给他写情笺,虽然那些情笺从未寄出去过。
那回见着司徒,也是唯一一次在北辰见着司徒,而且,千扇还不能确定那是否是她产生的错觉。
章祺先生将手中的书合上,挑眉,出声打断千扇的思绪:“你想从中州广征能人,然后收入你官蠡?”
“是这样没错。”千扇立马回道:“如今中州安稳,民生富足,然,仍有诸多饱学之士无法公平入仕,壮志未酬,学生觉得这些人挺可惜,而官蠡可以这些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科考?”章祺随意问道。
“不止如此。”千扇顿了顿,道:“古往今来,科考重文重论不重技,空谈方法终归不切实际了些,而一国想要长久繁荣,脚踏实地和不断进取的技艺才是关键。”
章祺先生将书还给千扇,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来,让你评鉴这本诗词,倒是评鉴出了一些名堂。”
千扇手里的那本诗词,的确多是无名之辈所作。
章祺掐指算了算日子,忽然起身道:“明日你便收拾行李,启程回书院参加结业之礼吧。”
“章祺先生教导之恩,学生无以为报。”千扇作一长揖,长睫下的目光如有灼灼明火。
###
结业之礼当日,绝峰书院解除了禁制。
千扇还没抵达绝峰山脚,便被雪沫一行人追上了。雪沫的身后还跟了一个蒙头盖面,身量不高的老头。
千扇迟疑地看那熟悉的身形,试探道:“……老头子?”
官蠡国君伸手将脸上的黑布拨开,只露出两只眼睛,做了个赶紧噤声的手势。
千扇绷着脸审问雪沫:“这是怎么回事?”堂堂一国之君就这么轻易跑出来很危险的好不好?官蠡朝中大臣都没有意见吗?
“此事怪不得雪沫,是孤执意要来的。孤谎称身体抱恙,给臣子们放了个长假,他们巴不得孤病得起不来呢!”国君压低声音与千扇咬耳朵。
有如此侥幸的臣子和如此任性的君王,千扇觉得她的国家命途堪忧。
也罢,等她回了官蠡,少不得有一批人要呜呼哀哉。
再回书院,千扇已与同窗们一别一年半有余。学生们身着旧院服,因长了个的缘故,衣衫显得短小了些,不过由于结业之礼一日之内便能完成,遂众人也都将就着,没想过临时更换新衣裳。
千扇左右扯了扯袍子,觉得怎么拉扯都不大舒服,尤其是胸口那处有些紧了……
雪沫直勾勾地在一边侍候着,不自觉咽了口水,喃喃:“公主,你真长大了。”
“是么,本殿看雪沫也不小了,明儿回去就帮你觅个好儿郎嫁了吧。”
“公主!雪沫错了,雪沫不该打趣公主!”
小院外一片嘈杂,同窗们陆陆续续归来,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千扇这处的院子只有她和雪沫二人,所以显得清寂了些。
“慕同窗,谢同窗,你二人怎的也回来了?”
千扇的衣带还没系好,闻言,两手搭在襟前呈呆楞状,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才缓缓绽出笑来。
她跑出小院,环顾四下,却不见慕情兮和谢浅瓶二人的影子,她想,她是不是误会了人,或许回来的并不是她们二人,再或许,是她听错了。
千扇万分纳闷地回到自己小院,视线掠过对面司徒的那间小院时,脚步忽然一顿,她抓住刚出来的雪沫,艰难问道:“你帮本殿瞧瞧,那间小院是否还落了锁?”
雪沫顺着千扇手指的方向瞧去,一愣,尔后笑着回道:“公主的同窗们既已经回来了,哪还有再落锁的道理?”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千扇不管不顾往那间小院奔去。雪沫大骇,连忙心急地追上。
那可是男舍啊喂!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闯进一间男舍又是要闹哪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