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2 / 2)

千扇专注于手中的烤串,努力忽略架子前挤作一堆的馋虫,以及旁边从容自若给她递蘸料的人。

先前在沉樱谷,千扇便经常瞒着她师父在山中捉野味烤着吃,从而练就了一把好手艺,即便是最常见的青菜,在她手里也被烤得香油滋滋响,色泽诱人。

只不过她今日明显怀了心事,方才随便烤了一些肉串和素菜,一个不留神便全没了影。待她好不容易寻到时,只剩下地上的一堆竹签,旁边的宋白栎和几位同窗擦着油光发亮的嘴,满眼期冀地望着她走来。

千扇将刚烤好的小鱼干往身后藏了些,咬牙切齿问道:“宋斋长,几位同窗,你们有见到我先前备好的烤串了吗?”

宋白栎一脸淡定,脚尖推了推地上的竹签子,不以为意道:“你说这些?我们几个以为是无主的,便好心帮忙解决了,啊啊咳!放开我……咳咳要……出人命了!”

千扇满脑子翻腾的全是他们几人方才擦嘴的动作。她辛苦忙了一个半时辰自己都没来得及尝上一口,居然就被人捷足先登,还美其名曰“好心帮忙”?

旁边的几位同窗脸色发白,赶紧跑进人群去搬救兵。

千扇被拉开时,眼睛微微发红,像极了发狂的小兽。

宋白栎扯了扯变形的衣领,揉着酸痛的脖子,哑声不服道:“不就几根烤串,至于么。”

千扇眨了眨微红的眼,差点要为自己祭出几滴泪花。其实宋白栎说得不错,为了几根烤串的确不至于,可这几天她情绪本就不佳,宋白栎这一遭更是让她有了个发泄口,当下下手也就没轻没重了些。

不过泪花还没来得及祭出来,就被眼下白玉盘中的几根烤盘给堵了回去。

论油色和鲜香,比她自己烤的毫不逊色,甚至更让人垂涎欲滴。

司徒将盘子推到她面前,漫不经心擦拭着手,淡淡道:“给你的。”

千扇半咬着下唇,按住自己蠢蠢欲动的爪子,迅速收拾完神情,正色道:“司徒兄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些你自个留着,我还有小鱼干。”她说完眉头就狠狠一跳,回身望去,只见方才还放着小鱼干的地方现在已空空如也。

这下千扇的泪花是真祭出来了,眼前几位同窗正津津有味分食着她的小鱼干,还意犹未尽地吮指,大声夸赞好吃……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司徒亦浅浅蹙了眉头望去,见状,似是迟疑道:“他们从未下过厨,似乎不擅长此类事。”

所以才光明正大地坐享其成么?千扇一时悲愤交加,夺过司徒的盘子跑远了。

尝过小鱼干的一众同窗对千扇大为膜拜,将其奉为烤神,于是,几乎三拜九叩,请千扇继续为他们烤串儿。

千扇沉着一张脸接过司徒递给她的蘸料,使劲往上面撒盐,想着咸死这群人好了。

宋白栎眼尖,见此忙制止了她,望了一眼淡淡看过来的司徒,满怀歉意地笑道:“颜同窗,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甭计较这回了,要不回了书院,我托宋家人给你带些话本子?”

千扇这才停了手,算是让步妥协。

众人诚惶诚恐接过司徒和千扇烤的食物,起初还好好的,后面就谁能得到小鱼干一事而起了争执。因食材有限,小鱼干烤得不多,大家谁也不肯退让。

几位先生头疼地走出来主持大局。

既是起了争执,那就公平点,来场比试,输的人没有小鱼干。

“什么比试啊先生?”众人好奇问道。

“赌书。一本关于中州饮食文化的书。”方老头的面色被火光映得隐隐发红,似乎很是兴奋。

千扇瘪了瘪嘴,她便知道,先生们总是不放过一切机会来考量他们的才学,可……千扇含着侥幸问道:“我不参与能得小鱼干吗?”毕竟是她烤的。

然后是一片反对声:“不行不行,一视同仁。”

丧心病狂啊!千扇气呼呼地抡起袖子,这类比试不是明摆着欺负她这类记忆不好的渣渣么?

第一轮比试由方老头亲自主持,每人记下书上一段话,要求一字不差背出来。毫无悬念,千扇第一轮就被判出局了,她与自己亲手烤的小鱼干无缘,眼巴巴地和同样第一轮被判出局的赵之晋对望。

赵之晋似乎有些尴尬,眼皮抽了抽,干脆别开视线。

比试进行到第三轮便已淘汰足够多的人数,留下来的同窗在架子前瓜分小鱼干。千扇抱着双膝,满目羡慕地望着,情不自禁幽幽叹了口气。

她起身去摊子那找找有没有多余的食材。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除了一些菜叶子,其他什么都没有。她又郁郁寡欢回到人群,小鱼干已经分食完了,同窗们却仍在赌书,乐此不疲,可难为了千扇这群人。

千扇在原地默立了半晌,视线落在火堆边的酒坛子上,垂眸想了片刻,干脆一招手,把淘汰出局的人凑在一起,大家开始划拳行酒。

连方才对千扇颇感不自在的赵之晋也玩得得意忘形,搂着同样被淘汰出局的李君染脖子,嘻嘻哈哈道:“还是划拳好玩,非得赌书,这不是明摆的歧视么!”

千扇刚喝了几杯酒,此时有些上头,她一脚踏在木板上,通红着脸道:“少废话,你输了,喝!”

面前的酒盏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给端了去,来人瞥了一眼杯中酒,抬眼望向千扇,漆黑的眸子中有火光在跳跃,却倒映不出什么情绪,司徒淡声道:“这酒太烈,不适合姑娘家。”

千扇不知司徒是何时过来的,也不知他为何要过来。她现在头脑有些昏沉,按着发酸的额角,低声嘟囔道:“司徒兄赌书也被淘汰出局了?”

“嗯。”司徒低声应了一声,端起酒盏抿了一口。这酒的确醉人,司徒却神色如常,一饮而尽。他放下酒盏,淡淡开口:“你们行酒,算我一个。”

千扇揉着额角的手一顿,抬眼,脸上尽是不解之色。

方才还嬉闹的气氛现在陡然变了,赵之晋心直口快,抱怨道:“司徒兄赌书怎会输?一定是看我们这处热闹才故意输的吧?”他哀怨呜呼了一声,又嚷道:“可司徒兄,你若是真输了,有几个人敢罚你酒啊?”

司徒不作声,可看那架势,是非得和他们一起行酒不可。

李君染拍了拍赵之晋的肩,宽慰他,也当是宽慰众人道:“欸,谁说不敢,我就敢啊!赵兄,难道你不敢吗?”

赵之晋是个不服输的,当下红着脖子笑道:“敢,小爷我有什么不敢的?”

因赵之晋嘻嘻闹闹,其他同窗便也跟着放松下来,一群人继续划着拳。

千扇稍愣了片刻,也跟着出拳。

几轮下来,赵之晋发现自己先前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司徒他压根就没输过!

倒是千扇的运道不怎么好,接连着被罚了几杯酒,到了后头,已经颇为认命。

而司徒面上一片平静,唯有眸色暗沉沉,望着酒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几轮,十来人中有七八个人零落躺着,赵之晋抱着李君染的胳膊大哭,一个劲儿地唤着“慕情兮”的名字,司徒面不改色,神色清明端坐着,而千扇屹立于众人之间,睥睨着地上的人,打着酒嗝傻笑:“你们这群渣渣……”

方才赌书的同窗颇为头疼地把躺着的人架回帐篷。

五溪先生对旁边几位先生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