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扇沉着脸:“你少忽悠我,你分明见过!”
“小的真没见过……”一声巨响砸在柜台上,小二苦着脸,想挪开千扇的拳头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好从实招来:“好吧,今日客官您离开后不久,永泉慕家便来了人,说那位姑娘是他家未来的少夫人,就强行把人给带走了。”
千扇心里一阵发凉:“带去哪儿了?”
“这就真不清楚了……诶诶,客官,那可是永泉慕家,连官家都要敬他三分,客官万万不得鲁莽行事啊!”小二欲拦住千扇,可千扇脚程太快,普通人哪里能轻易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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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内静谧安详,古老的书卷上积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双柔弱无骨的手伸向高处,想够着最顶层的一本诗集。
“那是两百年前的禁·书,已经许久无人翻阅了。”
那双手立马缩了回来,慕情兮强行镇定道:“陈先生。”
温文尔雅的先生自阴影中走出,虬髯上隐有一缕余晖,向来温和的眼睛里流淌出一丝缅怀之意。
他伸手,轻而易举取下那本诗集。书面封皮褪了颜色,隐隐可见“东风颂”三个字,书角处还有不少折痕。
“我知晓你聪慧隐忍,可有些东西着实碰不得,我想你心中有数。”
慕情兮仿佛被窥破了心事般,脸上的血色一点点消失殆尽,她轻声喃喃:“可我只有这么一个兄长。”
陈先生意味深长看着慕情兮:“命数天定,因果轮回,你又何必强求?”
慕情兮顿了顿,望向他手里的那本《东风颂》,平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
藏书阁的门突然被人撞开,混乱的脚步声往他们这个方向传来。慕情兮匆匆收拾情绪,和陈先生一同朝楼道看去。
千扇一路赶来不曾停歇,周身被她带起一圈扬尘,在夕阳下细细飞舞。她扶着栏杆歇气,断断续续问道:“慕轻寒,他究竟,在哪?”
慕情兮不解:“他不是回去了么?”见千扇神色难看,慕情兮的脸色复又苍白:“发生何事了?”
“谢浅瓶被慕家人带走了!”千扇一字一顿说道。
一旁的陈先生神色凝重。
慕情兮死死掐着手心,低声喃喃:“你的意思是,我哥他带走了谢浅瓶?”她摇摇头,似是不信,又似是激动:“我哥他真是疯了!”
千扇逼近:“你是否知道他们在哪?”
慕情兮摇摇晃晃往后退了两步,神色灰白,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怆然无言。
陈先生惋惜低叹一句:”孽缘啊。“继而背着手走下楼道,吩咐小厮去各处寻人。
千扇则紧紧盯着慕情兮,等着她松口。
半晌,慕情兮阖了阖眼,似是好不容易才接受事实,低声道:“你随我下山,我知道有个地方,他俩很可能在那。”
冬日的夜幕很快降临,街上的摊子早早收拾干净,显得分外萧索凄凉。
千扇刚接近院子,便听到里头传来压抑的哭声,当下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直接踹开门闯了进去。
哭声来自正对门的厢房。
慕轻寒衣裳松散不整,唇瓣鲜红潋滟,神色厌倦地靠着门口的石柱子,整个人放浪又颓唐。
千扇心中一惊,枉顾慕轻寒眼底的冷光,硬着头皮越过他,直直推门进了屋子。
慕轻寒神情一紧,却放任她去了。
慕情兮随之进来,神色恍惚道:“哥,你和谢浅瓶两人……”
慕轻寒微垂着眼睫,声音低哑无力:“是我对不起她。”
这句话将慕情兮最后一丝希望也给浇灭。
屋内未点灯,一片灰暗,千扇走到床边,艰难掀开帐子。只见谢浅瓶衣不蔽体,缩在最黑暗的角落里。若不是哭声,很容易忽略那团影子。
千扇眼睛泛酸,脱下自己的外袍轻轻罩在谢浅瓶身上,谢浅瓶身子颤了颤,往后躲了一些。
千扇不敢碰她,因为只要挨近谢浅瓶一点,她便会下意识远离更多。
手紧紧捏成拳,千扇冲出房门,趁慕轻寒望向别处,往他脸上一拳砸去。
慕轻寒眼神微动,生生受了这一拳,头被千扇砸偏了。
正掩面而泣的慕情兮慌张道:“哥!”
千扇捂着手吸了口冷气,咬牙切齿忿忿道:”按照你们东越律法,男子欺辱女子合该被抓起来!“
慕轻寒冷冷道:“浅瓶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难不成有婚约就能任意妄为了?千扇鼓着腮帮子,气得七窍生烟。
可从刚才那一拳,千扇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明明可以躲开的,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千扇跺了跺脚,转身回了屋子,不顾谢浅瓶挣扎将她扶了起来。
打不过她还不会跑吗?
慕轻寒悄无声息跟在她俩身后,忽然冒出一句:“你不能带她走。”
谢浅瓶怯怯地往千扇身边靠,千扇瞬间有了更多底气,仰起脖子大胆挑衅:“不带她走,难道放任你欺负?”
慕轻寒目光黯淡:“她是我的人,我要带她回慕家,我会和她成亲,谈何欺负?”
千扇瞪大眼,嘴唇翕动了半天,竟不知如何反驳。索性耍起无赖,扯下腰带将谢浅瓶和她绑在一起,无畏道:“你要带走她也可以,干脆把我也一道带走吧!“
慕轻寒微微眯起冰凉的眼眸,匪夷所思地打量千扇。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