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从未告知过他的名字,故而在千扇心里,他就是占了她便宜的登徒子来着……
不过此事不能同他言明,徒增尴尬罢了。
千扇悻悻然:“认错人了,误会,误会而已。”
“误会?”他似乎有所不悦,语气薄凉:“那么,你说的登徒子是何人?”
千扇见他格外追究这个称呼,心中郁闷,嘴里还得囫囵同他搪塞:“是采花贼。”怕他继续追问,千扇又赶紧道:“你不是想同我聊聊吗?你想要聊什么?”
千扇对于他的目的一头雾水,但对方显然还有别的身份,估计是在附近执行特殊任务,然后半夜睡不着觉,所以想找个人谈谈心。又恰好想起附近还有些熟人,于是便挑上了她。
对方也确实不再追究“登徒子”的事了,开门见山问道:“你是不是看上了姜桓?”
千扇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可就这一停顿的功夫,周围的气压明显低了下去,对方的声音低沉沁凉:“你不说话,可是承认了?”
千扇连忙摇头,想起屋子里乌漆墨黑,他可能看不到,又连忙矢口否认:“当然没有,你想多了。”
说完,明显感觉到周围的气压蓦然一松。
千扇觉得很莫名,照理说,姜桓是他们国家的二皇子,她若能和姜桓情深意笃,对于两国人来说,都应当是件可喜可贺之事,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反着来了?
还有,他居然直呼他们二皇子的名讳?
这个侍卫果然没大没小!当初在荷花湖时,也丝毫不懂得礼数。
千扇想,怪不得他会被发配到这些山村旮旯地儿,来执行一些漂泊不定的任务,如果懂些礼,态度再谦卑些,以他的身手,在皇宫谋个职,搞个御前侍卫当当,锦衣玉食,佳人环绕,岂不美滋滋?
不曾想,她在替对方惋惜的同时,对方正含着淡淡笑意,浅浅望着她。
“既然没有看上,那为何要写情笺给姜桓?”他语气淡淡:“而且,还常和他厮混在一起。”
“哪有厮混,顶多叫臭味相投吧。”千扇下意识地小声辩解,倏尔,她猛地扑上去,几乎要揪住对方的襟领,咬牙切齿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情笺的事?”
她写情笺,最初只有司徒知晓,司徒看了情笺以后,将其好一顿批判。她改了又改,这才改悄无声息送出手,全程知道这事的,压根就没几人!
眼前的人不慌不忙,反而轻笑了一声:“发现了啊?”
那一声笑,清清泠泠,随着他说话的气息,冷热交加,直直扑在千扇的脸上。
千扇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
她讪讪退开了些。
“我没想到,你的任务会是这个。”千扇眨了眨眼,又疑惑:“难道,北辰对这桩联姻持有两种意见,一种反对,一种支持,而你,是站在反对方,所以被派来书院当卧底?”
对方哑然失笑,好半天,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千扇的脑袋:“勉强可以这么理解。”
千扇扭着脖子,微微抬头,怔怔道:“那我怎么没在书院见过你?而且,你好像,逾矩了。”
“果然不该对你的智商抱有过多指望。”他低叹一声,手却未从千扇头顶挪开:“既然你不喜欢姜桓,那以后也不要喜欢。”他顿了顿,似有些苦恼:“早知如此,我也……算了,如今补救虽麻烦了些,但也不算太晚。”
千扇对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他似是懂她心事,又耐心解释了一番:“只要你对姜桓无意,那他便同你没关系,你俩的婚事,很快将被解除。”
“这还能解除?”千扇咋了咋舌:“若解除了,我便成为中州的笑柄嫁不出去了,东越嫌弃我,老头子也嫌弃我。”
“嗯,可以解除,你还能嫁我。”
对方说的云淡风轻又理所当然,千扇却倏然噤了声,她缩着脖子,躲过对方的手,将自己埋在棉被里。
此时,她终于意识到,两人有那么点不对劲。
“这太唐突了,你莫要玩笑我,我俩不熟。”千扇闷闷道。
怎么突如其来的,对方就向她表白了呢?
她和他总共才见过几次面而已,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啊!
“是有些唐突,连我自己都搞不懂,为何偏是你……”他似是自嘲一笑,又问:“所以,你愿不愿意?”
“当然不愿意!”千扇不假思索地回绝。
“哦,也是,毕竟我无权无势,长得也一般,给不了你什么。”他倒是挺谅解她的。
千扇有些头疼:“不是这些原因,你我才见过几回,你就说要娶我,这换成谁都接受不了吧?”
“是么?”他幽幽道:“你没看上姜桓,又不愿嫁我,难不成是有了心仪之人?”
千扇刚想说没有,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一张脸,她瞬间有些心虚,磕磕绊绊道:“怎,怎么可能?没,没有的事。”语气一点也不似方才那般果断决绝。
真是见鬼了,为什么提到心仪之人,她首先会想到司徒啊?
对方看她回答得这般欲盖弥彰,心绪却是复杂了。他蹙眉问:“真的没有?”
千扇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清了。
对方气息一滞,又很快波动起来,不知是生气还是怎的。
“行了,没有便没有吧。”语气既无可奈何,又暗含恼意。
千扇将半张脸蒙在被子里,默默等待对方平复气息,连视线都不敢乱瞟。
待周身好不容易平静了,这才小心翼翼抬起头。
然而,眼前空荡荡的,连床幔也重新放了下来,哪里还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