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扇呼了口气,拍了拍衣上沾的灰尘,慢慢蹲下,轻声询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使者可还打得尽兴?”
东越使者虚弱得不想回话,直接被人抬了下去。
因见识了官蠡公主的战斗力,一些心思活络的使臣也讪讪歇了想搞事的心思,默默喝酒吃菜,之后的宫宴才算是真正的其乐融融。
首次斗赢了东越使者,没人在耳边叽叽歪歪,千扇心情大好,便多贪了几杯,连北辰使者同老头子说了些什么她也没在意,只一个劲地点头称是。
国君心情也大好,未想千扇能在东越使者那扳回一局,现在还表现得极为温顺,实是令他惊喜。
故千扇喝多了要提前离席时,国君大方地摆了摆手:“准。”
雪沫扶半醉半醒的千扇回舒芳殿。
一路踉踉跄跄,千扇嘟嚷着:“不回舒芳殿,里头闷得我脑仁疼,我要去看星星!”
雪沫思索,也行,不如先找个安静的地方给公主吹吹风醒醒酒。
两人来到荷花湖,千扇又从嚷嚷着看星星改为嚷嚷着摘星星。雪沫想公主今日是寿星,又心情大好喝得酩酊大醉,迁就一下哄哄也行。便任劳任怨找了个梯子,跟着千扇爬到湖边屋顶,得以离星星更近些。
千扇被雪沫扶着一屁股坐下,吹了一会凉风,脑子瞬时清醒了不少。
宴会上的兰裳曲悠悠穿透夜色,隐隐落在耳畔,似真似假。星光隐约在薄云中,透着一丝朦胧。清风中尚有残余的荷香,虽然味道极淡,却还是被敏锐的千扇捕捉到了。
此番光景很容易让人打开话匣子。
千扇拉着雪沫,从宫中的野猫发·春生了好几窝扯到了宫外哪家窑子的小倌儿最好看。
雪沫知道宫中野猫发·春生幼崽的事,可对于宫外窑子里的小倌是一无所知。她知晓公主热衷于逛这些地方,可也知道这些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不明白公主为何偏偏热衷。
此时听公主主动说这些事也生了几分好奇,趁着无人,雪沫大胆问:“这么多好看的小倌中,有公主心仪的吗?”
千扇好似没听白,反问:“心仪?”
雪沫点头:“嗯嗯,公主有没有心仪之人呀?”
千扇摸摸下巴,居然认真思索起来。
可她才刚及笄,又是一个在山谷里待了好几年,一心跟着她那清心寡欲的师父的小姑娘,她的师父自己都不懂,她一个做徒弟的还能懂这些?
况且,话本子中也描述得颇为隐晦高深,她参悟不透。
半晌,千扇不耻下问:“何谓心仪?”
雪沫明显比千扇懂得更多,她红了脸,细声道:“这个,奴婢没有心仪之人,不知如何回答公主。不过……听有经验的几位姐姐说,如果你时时想起一个人,并且一见到他心情就莫名地好起来,那大概就是心仪对方了。”
千扇思索,若按照雪沫说的,时时想起,一见到心情变好便是心仪,那千扇,大概,心仪的是话本子和酱肘子……
雪沫完全不知道千扇现在满脑子都是话本子和酱肘子,她托着腮,笑得一脸甜蜜:“如果奴婢有心仪之人,雪沫便会和他一起,春天赏花品清茶,夏天像现在这般吹风喝酒看星星,秋天割麦摘果子,冬天去雪山泡温泉。”
这些事千扇自己早做过一遍,惬意是惬意,但也不值得雪沫露出这般神往的表情。她有些不以为意:“就这样?”
雪沫发现自己心念已久的梦想被公主所不屑,一时涨红了脸道:“公主,你,你不懂,什么叫快,快活!”
“快活啊……”千扇摸着下巴,想起以往逛小倌馆时的所见所闻,然后也学雪沫那般撑着下巴笑,而且还笑得颇为渗人:“如果本殿有心仪之人,本殿便要和他将春·宫三十六式全试一遍,正好一年三百六十日,每十日换一种。”
雪沫还没来得及消化公主的惊人之语,便听得下方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双双往屋下看去。
官蠡国君直挺挺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胡子吹得老直,眼睛瞪得老大,满脸通红,鼻子一抽一抽,正艰难喘息着。
显然是被气的。
吕太傅急急唤来宫人:“快送国君去太医院!”
千扇艰难咽了口水,只想就地去世。
老头子和吕太傅早知她德性,以往她再混账也不会被气成这样。可现下,在场的可不止国君和吕太傅两个。
官蠡群臣掩袖咳了咳,慌忙四顾,眼神飘忽。
北辰使者站姿端严,可面色复杂得很。
连他身边那位擅长做戏的北辰侍卫,现在也是似笑非笑打量她。
估计到了明日,整个官蠡,不,整个中州都会知道,官蠡国三公主颜千扇为了快活,不仅在及笄当天跑到屋顶上怀春,而且还想同心仪的人把春·宫三十六式全试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