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2)

她问:“他们是在哪里打的水?”

其中一个人回道:“在一个岩洞里,须生崖的妖都是去那里打的水。”

“现在还会有人去打水?”朝光迈进客厅,那些妖身上散发的酸臭味,令她眉头皱紧。

“失踪的妖太多,每回都在岩洞,我们也不想再去岩洞打水,可是在沙漠的水本就少,要寻绿洲不是那么容易,不等人找到,说不定先渴死……家中存的水沒了,便想去踫一踫运气……那成想……”

“沒成想谁都沒有好运气,都遭了难。”朝光表情淡淡,接下这个人沒说完的话。

她能理解那些身在沙漠的妖,为什么明知道有危险,也要以身试险去打水。妖跟她不同,跟那些神也不同,不喝水不食五谷不会有事,因为妖和人一样,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妖只是沒么容易死罢了。

“大郎醒醒。”一个面色苍白目光呆滞的妇人,口中喃喃,“大郎你醒醒,阿娘带你来找山君,她会治好你。”

妇人怀里抱着一条蛇,她看见朝光进来,猛的扑过去,她的手里紧紧揪住朝光的裙摆,苦苦哀求,“山君,求求山君救救大郎,他那么小,才五百岁,他死我这个做娘亲的可怎么活……求求山君,发发慈悲。”

朝光沉默良久,“夫人节哀。救不活了,他已经死了十几天。”

“不可能!”妇人悲凄啊了一声,她哀恸地大叫着,“大郎不会死,你骗我的对不对?,他还活着,他怎么会死。”她将蛇举起来,凑近朝光,“你好好看,他明明还活着,是不是?”

她怀里的蛇早已腐烂,随着她的动作,那条蛇的表皮破了条口子露出腐败的肉,暗黄的尸水也随之流了出来。

蛇尸散发的气味又腥又臭,令朝光直作呕,她被逼得连连后退。

“山君!你看看啊,他还活着!”

蛇身中间断开,腐烂肉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无数只蛆虫在皮肉里蠕动。

孩子的死让这妇人癫狂发疯,她无法接受她的孩子已经死的事实,她双眼腥红似乎有入魔的征兆,“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你是山君,你是此境领主,你救他是天经地义!”她越来越失控,看看朝光的双眼充满恨意,“你根本不配当山君,你是最不称职的领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给我去死!”

连连诘问令朝光不知所措,她知道这不过是失了神智的人口不择言,情绪坏到一定程度,总要个宣泄口。

妇人红着双眼,口中生出尖利的毒牙,她吐着信子,目光危险。在她出手之前,文旲先发制人事先弄晕她。

朝光垂眼喃喃道:“我是不是真的不称职,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沒有的事,再好的帝王也不能知道每个藏污纳垢之地,再清澈的水也不会是正真干净的水。”他扶着妇人坐卧在胡床上,手一挥,断成两截的蛇被装进一个木盒子里,然后他将木盒放在妇人手中,“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所看到的,每个妖怪因在你的管辖下,生活得很安稳,他们不用担心被强大的妖欺负。你不能因为这点全盘否定自己,你若不称职就不会去地府一趟,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除去为祸此境的孽障。”

她轻轻地摇头,“如果我早些发现,是不是不用死那么多人。”

他说:“秦广王和泰山府君都说过,这是一个跳出六道五行的孽障,它瞒过三界,那么瞒过你也很正常。”

她替妇人把脉,执笔写下宁神的药方,这才开口,“事情的起因虽不在我,一切情有可原,可我终究是狐鸣山君,执掌着此境,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接过她手中的药方,这药方里有几味药楼阁的药房没有,需要去坊市买,他交阿角让他去办。他再看向她,她是个好的导领者,会顾全大局,懂得自省又难得有颗仁心,但她不是成熟的导领者,“木已成舟,与其在这里自责,不如想着怎么去解决。”

朝光嗯了声,“是我想岔了。”她说,“你说得对,与其自责,倒还不如想办法解决。”

白天总是过去得那么快,在人恍神的工夫就过去了,傍晚斜阳,昏黄的光从山那头披洒过来,越来越单薄。

楼阁的房间不够,朝光给了些妖币让这些妖去坊市找方安顿。刻漏滴水的声音明确告诉她现在什么时辰,几日奔波难免有些疲累,她倚坐窗前的矮榻上稍做休息。

文旲垂眼看她,他身姿挺拔,站在他身边,“朝光,你打算何时动身去须生崖?”

“本打算今日就去,但想一想,我虽生长在此境,但须生崖我从未去过,许多都不了解,我若什么都不准备就前去,若发生什么意外,我无法应对。”夕阳从窗棂穿进来,让她整个人都沐浴在光里,镀出的金边柔情起伏勾勒着袅娜柔和线条,她转过头“所以我打算明天或者后天离开。”

他说:“我以为你今晚就会动身,如果真这样,未免仓促。”

她换个姿势,眼角眉梢渐渐地拢起稀薄的悲愁,“倒不仓促,我原就有这样的打算。发生这样的事,我怕时间不等人,再迟去一点点的时间,又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

“你打算让谁陪你去。”

他不需要她的回答,他蹲在她身旁,一字一句为她分析,“阿角年龄小法力不够,不能陪你去须生崖,辛奴的夫君受伤,昏迷不醒需要她的照顾,至于季茂,你带走他,就放心留阿角一人在楼阁?”

“所以……”那双眼中淬满金光,他只看得见她,“带我走吧。”

“我和阿茂去须生崖,楼阁不是还有你,有你在我放心。”她托着腮,轻轻地微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他苦恼的搭在眉间,原以为能将她糊弄过去,“你看啊,我跟着你,绝对比季茂跟着你强,我法力比他高,我带着你走比季茂快多了,而且你也不用去记地形。我除了可以为你引路,还可以在你除孽障的时候帮你一把,绝不会拖后腿。”

她似乎在以真考虑他的话,过了一阵子,她扬唇笑道:“听你的。”

进来的阿茂听见不干了,十分委屈,他长得清秀干净,鼓着腮帮子做出十分幼稚的表情一点不维和,倒是有几分惹人怜爱,不过他做怎样的表情朝光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