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么?当然是喜欢。
文旲撇嘴笑了笑,有些事其实不用说明白,就已经明了。
他有时很庆幸她目盲,如此他才能肆无忌弹把爱慕表露出来,他只在行止言行上尽量克制,因为他害怕她一旦知道了就与他保持距离。当然,他会让她爱上自己,只是有些事情急不得。
微凉的夜风吹来,将他二人的头发吹起来,纠缠在一处。他摸着她发顶,又将覆在她面上的发丝拨开。他觉得这样很好,他所求不多,不过像眼下这般伴着她,爱着她,最好能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他不贪心,一点点就好。
“我就知道你喜欢阿姊。”
“天地间只有一个朝光,我如何不喜。”
“天地间也只有一个阿萝……”
文旲轻笑。
阿角刷的红了脸,连忙住嘴,他打着哈欠说自己困了,要回房睡觉。他提起灯笼起身,刚踏上台阶就听见一声惨叫。
“我的的眼睛——”
朝光被那声惨叫惊醒了。
阿角低头一看,一颗眼珠子被踩在鞋底,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已经被他踩烂,一些蛆虫从里面钻出来,白布鞋底溅染着可疑的绿色汁液。
青袍绿脸鬼从角落里滚了出来,一只眼眶失了眼珠,空洞洞的,密密麻麻的蛆虫在里面蠕动,随着动作一堆一堆掉落出来。肿胀的利指颤颤指着他的鞋子,嘴里幽幽,“你踩着我眼睛了。”边说边像条青色的爬虫,缓缓地爬了过来。
阿角被骇得不敢动,冷汗不断从额角落下,脚下黏腻感让他感到恶心。妖怪也是怕鬼的,尤其像他这样的小妖,只不过先前有阿姊在,他在阿萝面前又不能失了气势,再加他都是有意无意远远避着,哪里像现在直面对应。
文旲施法将那只被踩烂的鬼眼恢复如初,衣袂一挥眼珠落在绿脸鬼的手中,“拿回去。”
绿脸鬼抬头看了一眼,而后将眼珠安回去,青白的唇扯出诡异弧度,“谢过神君。”声音像指夹磨砺石板,又尖利又难听。
阿角更害怕了,身体抖得厉害,像筛糠似地躲在朝光身后。
绿脸鬼怯怯地看朝光一眼,骨碌碌地滚回暗处。
“阿角这么胆小哩,竟怕鬼,好歹是个妖。”朝光把他从身后拉了出来,点着他鼻子道。
他嘟着嘴有些委屈,“阿角还小,自然是怕那些鬼的。”
她道:“你莫怕,那些鬼魂不敢伤你的。”
阿角当信她,“我知道哩,他们若要害我,早去害我了,哪须等到现在。”只是众鬼形容恐怖,他害怕也不奇怪。
他说:“再说我这么肉也沒几两,给他们吃还不够他们塞牙缝。”
朝光不会告诉他完全说错了,鬼怪最喜食小儿肉,尤其是恶鬼。
朝光听着四周喁喁鬼声,想着既然沒有方阳的魂魄,这些鬼也沒道理再留在这,该从哪来回哪去。她振着护摩铃,铃声响彻尘寰,众鬼似有所感皆是伏身大拜。她拂袖往空中一抛,双手交叠将世间万象汇聚双手间,大喝道:“是尔灵魂,听吾号令,速退!”
护摩铃铃声一阵紧似一阵,金色华光从空中射下来,罩在众鬼身上,不过须臾时间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方才在楼阁在院中来往的众鬼百魅不过虚无幻象。
天地间沒有方阳残魂的踪影,护摩铃招他不回,眼下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的魂魄被人所夺,所以她招不回他;二是他的一魂四魄入了地府冥界,被载进阴册,既入阴间,阳世之人便奈何不了,除非地府放行。
虽说脱离肉身的一缕残魂去往地府的可能性很小,却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世间万物的命数都是不确定,因为未来总变化,道法自然,何况方阳眼的情形本就奇怪。
一些看似不靠谱的事,结果往往令人惊诧,令人匪夷所思,所以可能性再小也得去试上一试。
现在这个时是沒办法入地府。
还有几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待天亮后再入地府.,找到鬼门去酆都。
东方初白,随着一声声鸡鸣爀日爬上山头,整个狐鸣山笼在一片晞光之下。
“啊,阿茂又被你的小情人甩了?”
无容贱嗖嗖地开囗,一句话就直中阿茂的心脏,刀刀见血。站在树梢的大公鸡从树上下来,“嘭”的一声变作纶巾羽扇的书生。
“大妖早,这是要去见阿姊。”他沒回答,而是转了话题,“我也是准备去找阿姊。”
二人简单的寒暄一会,也沒过多的闲话,一前一后去往狐鸣山。
鬼魂都被朝光送走了,来看热闹的众怪发现无热闹可看,都悻悻地离开。无容和阿茂来时就看妖怪一茬一茬往楼阁去,又一茬一茬地离开。
无容拉过一只妖,“你们来去匆匆,这是干甚,荼荼,不……山君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