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2)

朝光张开眼,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的世界。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她披上衣衫往窗边走去,推开窗,一阵风吹来,神智一下清醒。四野寂静,偶有有蛙鸣声,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

别人看她都道是个坚强的人,只有自己知道是怎样熬过那段昏暗的日子。被人害得双目失明,却无法报仇,还要忍受心爱之人与仇人纠葛不清,暧昧不明。人啊,总有脑门被夹犯糊涂的时候,那时候卑微到尘埃的模样,定是令人生厌,所幸最后极时悔悟。

一双眼看不见后,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灵敏。有人踏着木梯上来,衣料摩挲,她听的分明,还有一股江海清洌的气息,“谁在外面?”

外面的人一顿,抬起手犹豫了下,“是我。”温暖柔煦的声音隔着门扉,是三月桃红柳绿的春山,暖日下的和风。

她唔了声,问:“可是有事?”

门外一阵安静,她正以为人已经走了,又听到他说:“你醒了?”

“今日起得早,可是吵着你了?”一语双关,似有更深的意思。

大门吱呀被打开,朝光扭头望了眼,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来人正在门外踌躇,不敢迈进。

“昨夜,一直听你在哭,可是做梦被魇着了?”

果然……她有些窘,竟无意间扰人清梦,不会是兴师问罪吧?要敢问的话,她就向他收租金与伙食费。

沒有朝光允许,文旲不敢擅自进入她的闺房。向屋内望去,她人倚在窗边,只着着中衣,外面披着薄衫。晨风吹来,微扬起披散的发丝,配着柔明的目光,看上去有股羸弱风流。太阳升起来,光烂如火,温暖熨帖在她身上,仿佛整个人被镀层金,神圣而洁净。

过去两千年的时间,这人不断出现在他梦里,梦中许多事待一觉醒来,便记不大清楚,依稀记得她被人伤得很深。梦里的她从一开始的担风袖月,到后来的心如死灰,唯一不变的是这双明净不染尘埃的眼。他到底是怎么爱上呢?大抵是梦伊之始罢。原以为只是一场境花水月的浮梦泡影,穷其一生追寻恰如相错的际会。

他作势捏决,幻出一把古琴,“此琴名为韶池,朝光,可否让我为你弹奏一曲……”他笑了笑,“乐声最是涤荡人的心灵,我希望你能开心些。”

一个人能这样体贴周全,不是自以为是的为你好,而是推己及人,如此风流藴藉之人,实属难得,“多谢。”朝光往后一靠,手支着头,有些慵懒散慢的意态,“既是奏乐,怎的还在外头站着,我们这儿沒有你们天界那么多规矩。”

文旲本是大雅君子,甫一脚进女子闺房,脸上便热气腾腾,耳后泛起粉色红晕。对上那双眼,心头一跳,心中更一团乱麻。知道她看不见,可心还是提到嗓子眼。

她见许久沒有动静,疑惑地问:“怎么,还不进来?”

“便好。”他浑身发软,脚步虚浮地走过去,一步一步挪得很辛苦。

将韶池放在案上,双手勾挑间奏出泠泠琴声。他整个人晕晕沉沉,四面八方全是她气息,置溺在有她的方寸之地,令他方寸大乱,弹错几个音符。好在她不懂音律沒听出来,只觉得他手法高超,其音韵清朗,听者忘忧,是顶好听的。

朝光走过去,她双手撑在案上,探过身对他。

琴音一下乱了,文旲抬头,那张脸离得很近,彼此间的呼吸纠缠在一起,原本黯淡的双眼,似点入了细细碎碎的光。他僵直着身子,隐隐中像期待着能有什么发生。

“能将琴借我玩会儿么?不……是借我弹奏会儿。”她越说越兴奋,手抚着琴,一脸期待着。

见人没作反应,她呲起獠牙又向前靠近,皱眉道:“借不借。”状作凶狠,满是要挟。

脸又靠近一分,文旲心口突突狂跳起,双耳似上了红漆,将头微微一撇,咳了声,“你尽管拿去用,便是送你也沒什么的。”心中期待的事并沒肴发生,他并未失落,反倒是暗暗松口气。

朝光听后抱着琴开心的转了转,回头道:“多谢了,今日所有膳食全照你一人口味。”

她高兴,他瞧着也高兴起来。